我相信会有那么一段记忆,存在于你的脑海里,比我更清晰。
文/夏薇彝
前奏
阳台上用酸奶瓶种植的小绿植今天早上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干瘪的叶子无力的耷拉在瓶口,那嵌着灰尘的枯黄,忽得染皱了整个春天。
我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盯着这株再无生气的植物,久久缓不过神来。直到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看着屏幕上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跌坐在陈旧的摇椅上,认命般的闭上眼。在一片茫然空旷的昏暗里,所有的顽固与不信,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午后,轰然倒塌。
客厅桌上那张红色的请柬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志里格外显眼,精致的烫金字勾勒着你和她的故事,我怎么也不愿记起你最后离开的样子,就如同我还保留着无用的偏执,曾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里想起我们的开始。
程宁终,我已经想不起你的笑容了。
钝重
永宁路口左拐第三家店的肥肠粉最好吃,饭点的时候店门口总是熙熙攘攘的挤满人。如果你有幸等到了那一碗粉条晶莹剔透,面汤厚实爽滑,在汤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金黄色菜籽油,油里还浸润着芝麻和各种秘制调料的香味,香味又缠绕着粉条和肥肠,肥肠又裹着香菜的清甜,清甜中又不乏豆芽的脆爽,入嘴就根本停不下来的肥肠粉,请一定记得再叫一份他家的锅盔。吃完粉条以后把锅盔泡在汤里,锅盔的酥脆遇上面汤的美味,淀粉与淀粉的碰撞,在油锅里煎得香脆无比又回到火炉中烤出那份油腻,使得肉香和面粉香充分混合,又在汤里游历一段,泡一泡后再放进嘴里,各种味觉开始在舌尖跳舞。
如果你确实这么做了,除了驾驭美味的幸福感会扑面而来,国民奥利奥的新潮吃法你也充分掌握了。那种口感和回味,可以足足折磨你的味蕾三天三夜,时间隔的越久,对那种味道的追寻就越发显得迫切。
大概那天也是在这样阴沉的午后,店老板已经早早卖完了所有的肥肠粉,开始收拾店门准备关门,你却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进了店内坐下,脚底那双板鞋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可是一身连吊牌都还没来得及摘的崭新运动装架在你身上却毫无违和感。服务员一边扫着地一边头也不抬的告诉你粉卖完了,下次请早。
你埋着头好像没听见,也不叫吃的,更不说话。
服务员见你久久不反应,放下手中的扫帚径直走到你面前,用那只油腻的右手拉扯你的衣袖,你无力的抬起头看着她,像个无辜的孩子,眼里没有一丝怨念,只是那突出的喉结惶恐的动了动,手指在不算干净的桌面上轻轻来回摩擦。
我估计老板和服务员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老板已经放下手中的勺子准备去找你谈谈,服务员看着有老板撑腰,扯着你衣袖的手更不愿意拿开。
“老板,对不起,是我朋友,来一个锅盔吧。”
鬼使神差,我看着你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更加灰暗孤独的脸,透露出一种置身火海却如坠冰窖的悲壮,情不自禁的想要帮你解围。
之后看着你难以下咽的折磨着手中的锅盔,以及额头那细密的汗,我无奈的低下了头。
街道上的车流麻木的移动着,我的心仿佛听见了时光逃走的声音,莫名有些难受。
你终于开口问我:“走吗?”
我斩钉截铁的答你:“好。”
于是我们在半小时后出现在了漆庭街的小公园里。
你坐在小凉亭里沾满灰尘的长椅上,看着油腻的双手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阳光洒下来,那里泛出一缕过分碍眼的腻光。
我有些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一张湿巾纸递给你,你抬头看着我,愣了一秒才伸手接过去,可是你直接却跳过了擦手这一环节,而是撕开包装袋后就开始极其仔细的擦自己的板鞋。
你埋头擦的那样认真,睫毛扑闪着,像是在轻轻抚摸空气里的悄悄经过的忧伤。
蝉鸣聒噪,我的耳边竟然又开始不合时宜的悠悠响起妈妈在我儿时经常唱来哄我睡觉的歌谣,一句一词,在我的心口捶打的如此钝重,有一种撕扯的疼痛在心间跳舞,我无力支撑一般的在你旁边坐下来,闻到你身上有薄荷的清香。
“漆庭街应该快要拆了吧?”
你突然发问。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能干瘪苍白的回你一句:“嗯?”
你却头也不抬的又继续问:“为什么要一个人逛街呢?”
“诶?”我真的不懂你这是什么思考逻辑。
“你叫什么名字?”其实你并不期待答案吧,所以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问着。
“李……李心空……”虽然没太懂你的意图,我还是老实回答,刚想开口问你的名字,你又发声。
“下次也在这里见面吧,我把锅盔钱还给你。”
?
那一秒我心里真是黑人问号JPG.
“那个啊,不用啦,反正你也没有吃。”
“那就明天的这个时候好不好?”
“……好……”
纵使我们始终没有在一个频道上,神奇的是,我好像真的不懂该如何拒绝你。我也不太懂我当时究竟是什么思维逻辑。
“哦对了,这个给你,算作抵押。明天我把钱给你了你要记得还我。”
然后你不由分说的塞给我一个小东西。
哦,是你的校牌,上面写着宋体字。
程宁终,致凝高中真的是个很出名贵族学校来着呢。
所以
约定好的时间貌似是周一……看着课程表活生生变成了一下午的数学,我捏着你的校牌在座位上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像我这种平时表现就不怎么优秀的学生,要怎么跟班主任请假会比较可信?
在装病这种招数都用烂了的情况下,我突发奇想的跑到小卖部买了一瓶红墨水,趁着下课大家都无精打采的趴在课桌上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我,超级有技巧的将墨水倒在了我的座椅上,然后无比优雅的坐了下去。
我猜老娘大概是高三史上第一个上课上到大姨妈崩溃,神似流产的英雄吧。
关键时刻摆好姿势,同桌神助攻,马上跑出教室报告老班。
那个五十出头的老男人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用此险招,看着趴在桌子上唇色无比惨白的我,立马开了张假条让我这个走读生回家换裤子。
我火急火燎的回了家换了裤子,又一路飞奔的赶到漆庭街小公园,竟然看到你一身西装革履的在这里跟人打架,并且在以一对十的情况下,你的情况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优势……
难道非得要本姑娘次次都美人救英雄吗?
“喂姑妈,漆庭街这边有人打架,你们那些外采记者赶紧来,场面绝对分分钟上头条!我先用手机帮你拍几张!”我泼妇一般的假装打着电话,一边打一边退,吼完这句话围着你的人果然一致性的朝我奔来。
于是我撒开腿就转身往外面跑啊,出了公园大门200米就有派出所,嗯,李心空,全班百米冲刺第一名的你果然不负众望,顺利到达终点。
还好那些人没有跟进来,不然派出所里只有一个值班打瞌睡的人我会说?
偷偷摸摸的抄了另一条小巷子回到公园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背着书包坐在假山背后好久,捏着你的校牌把西北风喝了个够。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饿成狗准备回家吃饭的时候,你竟然在公园门口等我。
“诶你怎么在这里,没受伤吧?啊对了,校牌还你,锅盔钱就算了吧。”说实话虽然心里疑问很多,但是我真的饿死了,只想早点回家找我妈,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你伸手接过校牌,然后顺势拉着我的手往你怀里拽,在我懵逼三秒的情况下,你压着嗓子说:“下个月七号晚上八点,永宁路听你咖啡见,到时候背着书包来。”
我能感觉到你在往我书包塞什么东西,也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黑色宝马车,车上那几个刚好是今天下午跟你打架的。
“程宁终,今天下午我耳朵都快冻坏了。”我故作镇定的说。
然后你温柔的帮我捂着耳朵,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在夹着湿气的风里笑了。
“以后不会让你等很久,尤其是在这种天气里。”
你的手覆上我的耳朵时我觉得更冷了,我刚想要问你手怎么这么凉,就看见你手腕的伤口,那一瞬我忽的忘了温度,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你贫。
程宁终,纱布下面的伤口一定是裂开了,那浸染开来的红色分明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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