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交通工具。
公共的。大的。时间长的。
比如公交车。
小时候房子拆迁(爸妈不懂事不珍惜,否则我也是有机会成为拆二代的)
从市中心搬到了火车站附近—— 那个年代,那里就已经是城市边缘了。
上学要通勤。
我一个人。起很早。先要走老远的路,再坐很久的公交车。所幸因为够远,公交车是终点,总是有座位。
我还记得东北的大冬天,我窝在座位里,裹在棉大衣里,然后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正好到站。
早起的困,走路的累,冬天的冷,车厢内混沌的空气,售票员的大呼小叫,甚至乘客互相冒犯的吵架骂街,不仅没有成为我的困扰,反而联合起来促成了我一场酣畅的补眠。
摇摇晃晃的车厢,嘈嘈杂杂的环境,带着体温的柔软棉衣。。。这母亲子宫般的感觉生成了我婴儿般甜美的睡眠。
长大工作后,每到周末,跨越整个大上海去会情郎。从一个郊区到另一个郊区。那时还没有地铁,只能乘“郊线”。定时发车,全程40多分钟的样子。一票一人,一人一座。尽量自己坐,如果不能,总希望旁边的人干净安静,冬天不要开窗。车子一启动,我马上能切换到睡眠模式。
郊线之于公交车的好处就是直达一站式。没有走走停停,觉也睡得行云流水。尤其是上了高速那一段,简直是人间摇篮!
我有一段工作倦怠,同住的宿友事儿多且自私到让人难以忍受,以至于我日日莫名紧张,夜夜无法安眠。而坐车这段时间是我逃离现实逃离工作逃离室友逃离人生逃离自我的始发点。在一群临时拼凑在一起的陌生人里,我回到了自己那个遗失的世界,清净,简单,轻松。那一段短暂的安眠,像是穿越了一段时光隧道,把晦暗人生和厌恶族类统统抛在旧世界!未来未必好,但不会更糟。那岂止是一段放松和补眠,简直是焕颜新生。
又若干年。通了地铁,彼时我已不需再跋山涉水去会情郎。情郎已经新郎变旧郎,天天睡在我身旁。但我还是喜欢在周五下班后,坐1个多小时的地铁从城西跑到城东,打着接男人下班的名义,出来逛个街,吃个饭,把日日相见深恐生厌的互相,放在不同的背景下再相看相看,竟然也会生出些新鲜感。这段地铁,我会带着做也做不完的工作,总是没时间静下来想读的书,下载了却舍不出时间细听的歌或者音频,或者刷不完的英剧美剧狗血剧。。。这样一段时光,这个密闭空间,嘈杂却有序,拥挤却无侵犯,无所事事,所以心无旁骛。成就不了丰功伟业,却正好可以自娱自乐。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工作,看书,聆听,刷剧,思考。。。有时候还偶尔有睡着了坐过站这种小故事来娱人娱己。我同事总是不解,觉得我这是自己找罪受,也有的觉得我太宠男同志。然而我知道,我这么穷折腾,其实是因为我享受其中,宠爱自己。如果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那么把时间留给自己是不是就是对自己最深切的关爱?
我也喜欢坐火车。啥样的火车都行。硬座卧铺,绿皮白皮。当然条件越好,我心情越舒畅。不过软卧是个例外。和陌生人脸对脸挤在一个密闭小空间大大降低了心里舒适度,更不用说还有些人喜欢跟你眼光交错问东问西。火车上我也是睡得奇好!通常除了早午晚三餐,我还会相应地配上早午晚三觉。我记得有一年坐火车,我半夜频繁被车轨与车轮的摩擦撞击声震醒,但每一次又都能安然入睡。在意识与梦境间的频繁交换,让我产生了一种睡在电影里光影交错的感觉。火车上只要不遇到大声喧哗的,有强烈交流欲望非跟你尬聊还顺带挖你祖宗三代的,基本不会太糟糕。
但近年来我发现很难。所以为了躲避这些自来熟的陌生人,我更愿意坐飞机。许多年,我仍然还会想起我初中同学中第一个坐飞机的同学在描述他的感觉时用了一句“就跟坐在自己家里一样”。不一样。家里哪有人给你端茶倒水还给你递到座位上,家里哪有人把饭菜递到你手里,吃完还不用你刷碗擦桌子?尤其我甚至不讨厌飞机餐!团队一起飞机,我不仅吃得睡得,而且吃得多睡得香。我旁边同团的人羡慕得至少死了三遍!最后他决定每餐把他那份黄油面包拿出来供奉我!我比神仙显灵都快,确认了他确实不想要之后,当着他的面,立马就把他的供奉给吃了!
回想自己乘坐过的交通工具,大概我唯一不能接受不甚喜爱的就是牛车了。短短一段路,简直把我颠得骨头都散了。。。如今回想起来,突然大彻大悟:原来命运那时候就已经在暗示我,我这辈子成不了有钱人:因为我不喜欢敞篷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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