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死了。
第一日
母亲大声地在亲戚面前读着我的某一篇日记,她称之为我的“遗书”。
读完之后,她仿佛瞬间用完了全部精力,瘫倒在地,无助地晃动着双手,说道:“我不明白,你们说,就连上帝都不能宽恕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是吗?”
我想起来,那篇日记是在父亲去世后写的。在父亲死后,我突然意识到,每个人都将在出生后,面临死亡,这是自然规律。
死亡和活着本身并没有任何差别,因此对我来说,死亡是总有一天会到来的既定事实。
“这是他下定决心去自杀的关键因素。”亲戚们应和着。
第二日
S君带着同事们的悼念来到家中,他跪倒在母亲面前,口中说着抱歉,眼泪和鼻涕流出来的速度超过母亲为他擦去的频率,显得他特别狼狈。
S君是公司的老板,在过去五年中,我和他只见过两次,可他却在和母亲的谈话中表达出对我万分的惋惜与痛心,“是我们的过错,公司是他的第二个家,可现在我的家中却没有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员工。”他的话甚至让我感到内疚。
工作对于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从学校毕业之后,找一份工作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因此,我不想去做什么与众不同的改变。
第三日
我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了,虽然我不知道睡眠对一个灵魂而言有什么意义,可我还是感到无止尽的疲倦。
我不再想留在家中,只是我发现即便我想离开家,也没有办法走出去。
门口始终有一股力量,一直把我推着往回,这一点确实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失去自由的感觉。
第四日
我发现我在慢慢的消失,但同时,昨天的那种疲倦感也在逐渐远离我,这让我欣喜。
W君已经连续两天来到家中,他是我大学校友。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
我隐约记得,是在死前那段时间,他突然找到我。
死后刚醒来的时候,我对死亡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很模糊,从昨天开始慢慢回忆起一些片段。
只不过,我对自己的死亡并不感兴趣,因为我的死已经是不可逆转的,我能做的只有接受它。
第五日
今天家中陆续来了一些昔日的同事,同学。每个人都对我的日记产生巨大的好奇心,不停地传阅翻看。有些等不及,甚至拿起相机拍摄下来,放在相机中阅读。
这时,W君却突然发怒,认为他们是在亵渎死者的隐私。
大家显然被W君吓到,只能暂且把日记还给母亲。在那之后,大家丧失了聚集在一起的话题,不多久,人群就纷纷散去。
第六日
我终于能够离开家了。
母亲今天会去殡仪馆确认明天葬礼的安排,我发现只要母亲去哪儿,我便可以去哪儿。
在坐公交的途中,恍惚间有点怀念活着的滋味,可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我不能去奢望一件我再也没办法拥有的东西。
到了殡仪馆,我看到了自己的尸体,这是我第一次以旁观者的眼光看清自己的容貌。由于母亲急着去弄清葬礼的细节,并没有在我的尸体边上停留很长时间,她不希望在大家面前出任何的差错。
于是,我只能跟着她一会儿往那,一会儿往这。
第七日
最后一天终于到了。
葬礼上来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多的人,大家似乎都对我的死感到很悲伤。
母亲和S君准备了长篇演讲稿,很多人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不停的流眼泪。有人哭得很大声,那些人我甚至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我从未看到过有那么多人同时在哭,而他们哭的对象竟然还是我。
灵车被推出的那一刹那,母亲突然晕厥,场面变得很混乱。
“必须下葬,等不及了,你先照顾她吧。”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S君说,这时,我终于不用待在母亲身边,我知道我马上就会消失。
正当我在思考,我要把这最后一刻留在哪里的时候,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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