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笔下有一个女孩子,�一个雪白干净,面容姣好的姑娘,却在一家临终关怀医院做护理员。
有人问她:你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份工作。
她说,我的奶奶,从小对我很好。小学毕业那年,我放学回家,在路上看见一块五颜六色的石头,就去捡,没想到石头一滑掉到沟里,我又去捡,玩得忘记回家的时间。我不知道,我奶奶得了绞肠痧,山沟沟里,这种病只能等死。我奶奶很痛,那天下午,她一直在等我,她说,等太阳落到门外的秸秆上,妞子就放学回来了。奶奶没有等到我,等我走进家门的时候,她老人家已经过世。这些老人家,即将灯枯油尽,他们会比我更快地见到我的奶奶。我对他们好,他们见到我的奶奶的时候,会说,你孙女,是个好姑娘。这就是我的私心。
我看到这篇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奶奶离世那天,我没有在她身边。妈妈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对着老家的方向,磕头。心好痛,如同剜掉一块,再也长不回来。那个给你盖被子、煮鸡蛋、蒸肉饼、疼你爱你照顾你,对你无所求无所愿,只是一味希望你幸福快乐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奶奶已经虚弱了很久,因为肺炎病危住院。就在她去世的前两天,才被医生准予出院回家,我也在护送她出院后,从老家折返。没想到,才两天,她就在睡梦中离开人世,我没有在身边。
对于她的去世,大家都有心理准备。我以为我会哭,可是只是痛,剜肉一般,再也无法填平。
那块肉,来自于人生最美好充盈的记忆,并且随着她的离开,记忆越发的鲜明、真实、不可忘却。
对于她的离开,我一方面带着亲人永世不见的伤痛,一方面,又感谢上天让她在睡梦中离开,令她的肉体不用再遭受衰老的折磨。
一直到3年后的今天,当我阅读《死亡的脸》的时候,那些存在于心底不愿意触及的疑问才又重现。
奶奶,是因为心脏衰竭而去世的。去世前,她虚弱,稍稍行动便气喘。她小便困难,但是又手脚水肿。衰老令她的心脏无法正常地喷出血液,支持血液循环,长期不良的血液循环又促使全身的脏器包括肾脏不能正常工作,肾脏功能的失灵令肺部积水,细菌滋生,导致肺炎。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医生在使用利尿剂后,奶奶的身体状况得到改善。
对于一个临近人生终点的老人,出院回家,并非治愈,这点,相信医生很清楚。但是,我并不知道,否则,我不会折返,哪怕在她喘不上气的最后一秒,我能守在她的身边。最起码,她守着我来到人世,我可以守着她离开人世。
翻看这奶奶的老照片,看着她从中年慢慢步入老年,看着她精瘦的充满活力的身形慢慢偻缩,回想我给她擦拭时,皮肤的褶皱,肌肉的遁形。眼底的雾气和心头的沉闷都令人无法忍受。可是,这就是衰老,死亡的前奏。
奶奶的葬礼上,堂姐对我说,你长了白头发。现在我知道,头发变白只是因为给头发提供颜色的色素细胞枯竭了。头皮的色素细胞只有几年的自然寿命,我们是在依靠头皮以下的干细胞替代色素细胞。然而,干细胞也会逐渐枯竭。先是白头发、然后手部衰老、骨质疏松、牙齿松动、脏器失灵,最后,走到人生的尽头。
我们不愿意谈论死亡,因为我们没有准备好死。可是,这就是人生,是一场走向死亡的旅程。这不是一句需要明白的话,因为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生物时间表生动的演绎着。
这也正是我写这个专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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