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从现在开始我拥有了一个小小的衣橱,我住在里面。从踏进房间开始我就脱下白日裹身的外壳,它们像切成两瓣的橘子皮一样从两边褪去。我钻了出来,又钻了进去,我回到了我真正的小小的壳里。
里面安静、温和,像水一样我融进去,触到衣橱的内壁,有一点干燥又有一点潮湿,凉凉的慢慢感知到温度。空气中木头散发的气味恰到好处。我抬手敲了一下顶上,应约亮起一盏小灯。衣橱门半关着,透进一部分明亮的白光,和落下的暖光融在一起,不过于朗亮也不至昏倦。我躺下来,靠在身后软软的垫子上。我睁着眼睛。这样的时刻说平常也有点不平常啊,我想,谢谢能够接受并应允我制造这样一个小小寄居壳的人。
白天的时间我不住在里面,我的巢空着,它就那样空着,什么也不装,等待着我。当我在日落后归家,我会与它单独度过几个小时紧紧相挨的亲密时光,这在疲累的一天之后是我心灵乃至精神的供养。
我在里面什么正事也不做。或者随心所欲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我想我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小空间,来容纳最本真无羁的自我。有时我会静坐体察内心的变化,并通过推动一旁的橱门改变里面的光影来表现这一过程。我对分寸的执着近乎执拗,但我仍然认为这是与自我内心始终和谐如一的不二法门。从光影的收缩和扩大里,我感知到某种玄妙,这也令我一直无法停下自身的动作。我调整氛围,也被这种变动中的氛围所调试。直到对方都有些纳闷,听不惯似的朝我问询。我方才作罢,完全关上我的橱门了。然后我就睡着,在息止的宁静里,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醒来时,我置身静静的漩涡里,体察在昏沉暗影中的漂浮。外面的键盘声响,清冷与我无关、间或急促不断。听久了像咒语一般令人耳朵失真,仿佛按在我身上,每起落一次皮肤上就出现一个紫红的印斑。树叶是秋天在树身上的烙印我想,树叶的飘动是树在企图摇动风,而并非与它和鸣。我闭上眼睛掖下痛苦在交抱的双臂,任漩涡摇荡我睡去。
每次的醒来都是清白的,是静静的漩涡,是涓涓而淌的细水,是空湖一片幽幽水面。而睡去是一种重归澄清的行为企图。它无力、张皇、心悸、徘徊、孤独。像蜕去了很多层壳,很多的角质。在被迫不断地清理和净化自我中获得救赎。她每一次都沉潜到水底,然后在那里醒来。当然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达成最终目的的契机是很偶然堆叠的,即在她自身都尚未意识到之前。但至少这是一个入口,即便在更多时候它只是一个容纳她的普通衣橱而已。
她对衣橱的热情持续最开始很长的时间,然后慢慢消沉,直至有时想起又回到里面。那些流经过她的美好感触像电击过最终只形成一种记忆,是记忆终归要结尘,被遗忘的。当时感受却只在当时。拔出了刺已长成痂。
她很渴望捕捉那些光影、场景,那些已破碎了的幻梦似的美好碎片,她只能以拼贴记忆的方式把它们塑封在文字里。那一切对于她来说不可言喻,在彻底的平静里,完全的欢愉里,万物声息聚拢过来所洞察到的。
未来还可能会有更多次吧。奇遇会在生活中更多的地方发生。
毕竟,世界上也不只存在她的衣橱,我的衣橱,这么一个小小的入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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