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经过3个小时20分钟的车程,我到家了。出了火车站,广场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毛毛细雨像珠帘一样洒下,熟悉的乡音此起彼伏,我爸已经在路边等着我。“现在回家好方便啊!”我飞奔到他身边。
“嗯。”我爸平静地回应。
沉默了好久后他终于说话,表情好像有点焦虑。
“你去上海多久了?”
“两个多星期了吧”
“还没找工作么?”
“嗯,没...”
我知道我爸一定会问,只是没想到刚见面他就开始聊起工作的事儿。
02
晚饭时间到了。按照多年来的惯例,饭点就是我爸的发言时间。小时候,是我爸负责讲,我负责听。长大后,学了点「本领」的我,把他的个人演讲变成了两人的辩论赛。
“写文章不会有前途的,这是条风险很大的路。你看从古至今,有多少文人倒在自己的笔下?”
我爸直接了当地阐述了观点,强势而且有力。我坐在他的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听他喋喋不休。
“你得赶紧找个工作,整天窝家里看书写文章怎么行,会慢慢脱离社会的。你积累了5年的工作经验是打算放弃了么?你的上篇文章我看了,什么自由,看到这个我就来气!”
是啊,他说的没有错。“自由”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在他的年代,每个人都肩负着整个家族的期望,怎么可以放弃一份稳定的工作,去追求看不清的未来呢?
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再次跟他讲一讲我的想法。
“首先,写文章并不是意味着我要成为大作家。这只是我表达自己和记录成长的方式。其次,我认为,到了职业转型期,是需要一段时间思考沉淀的。我有自己的节奏,不想被规则拉着跑。而且,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积累,这些东西都是相通的。”
我自己说的越来越嗨。只见我爸抿了一口他的小酒,偷瞄了我一下,眼里闪烁着四个大字「少忽悠我」。感觉刚才有点白费功夫。
对,就是这个眼神03
晚饭终于相安无事地吃完了,可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你是不是太膨胀了?我没觉得你写的有什么好!”
“你是不是逃避现实,逃避社会啊?你这样会一事无成!”
“好好找个工作吧,这样能有什么价值?”
“我怎么感觉你像入了邪教?快走火入魔了!”
“.@%$@!”
(以上省略两万字。)
他开始不断地用自己的主观臆断和猜测来否定我,场面突然变得让我无法控制,容不得我摆事实讲道理。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着急得直跺脚,“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你怎么还是瞎想?因为喜欢所以每天都很开心,这也是错么?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啊!”
“从我小时候你都是这样,每次都是打击我,自信心全都被你击垮了!”我居然像小时候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正在我哭得酣畅淋漓时,我抬头看了我爸一眼,他居然在偷笑,“哎你别哭啊,刚才不是还挺义正严辞的,出去工作都好几年了,思想素质还是不行啊。”
他说他之所以笑,是因为我的强烈反应消除了他的顾虑,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我服软不说话了,说明决心不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用他审判的那一招考验我。
“神经病!”我脱口而出。
我跑去跟我妈诉苦,想让我家公正的法官给评评理。谁知没一会,我爸那雷鸣般的呼噜声从他的房间传来,就像胜利的号角,洪亮中带着骄傲,让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总之,此次辩论赛以我的惨败而结束。
04
临睡前我躺在床上,又回忆起初中时的那次争吵,跟这次很像。我已经忘记了争吵的原因,只记得当年的他还很年轻,两鬓还没有白发,眼睛还没有垂下。他也曾坚持着自己的理想,每天都很努力。他每一次成功或挫折,每一次快乐或悲伤,我都看在眼里。虽然被管的很烦,但正是因为他,我内心里才会有着强大的安全感和能量。
后来,听到我爸偷偷告诉我妈说:“女儿跟我太像了,我必须多给她敲敲警钟。只要让她记住这些,即使她讨厌我也没关系。”
这就是我爸。只要他认为能对我好,宁愿用我恨他为代价。
可没想到,我这个既固执又小孩脾气的老爸也在慢慢变化。第二天,我爸特别温柔地对我说“昨天爸爸说的也有不对的地方,女儿不要怪爸爸。”不敢相信,从未低过头的老爸居然跟我道歉了。我心中所有的抱怨和委屈也烟消云散。
想起我最爱的一部电视剧《请回答1988》里,德善爸爸说的话:“爸爸也是头一次当爸爸,所以, 我们女儿稍微体谅一下,好吗?”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嚎啕大哭。作为女儿,我很少体谅他,从来不跟他撒娇,跟他出去散步也很少挽过他,连从小写作文歌颂的也都是妈妈。我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埋怨他不信任,不支持。也许,他只是有太多担心和牵挂。尤记得我婚礼那天,他抱着我哭的像个孩子,“女儿,爸爸舍不得啊。”直到那时,我才开始真正的理解他。
05
很多父母都是这样吧,他们心里很矛盾,既想让我们更加优秀,更加独立,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就像我们小时候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学骑车,第一次学游泳。他们就在「保护」和「放手」之间,不断地自我挣扎。我们也在一点点长大。
于是,我便开始思考,究竟用什么样的方式跟父母沟通才是最好的。
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纯理性的辩论是不够的,争吵更是愚蠢。家,不是战场,也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我们不要期望可以完全改变他们,毕竟两代人的差异是如此巨大。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多科普多聊天,还要多哄多理解,或许一个拥抱就能让他们释怀。尊重他们的坚持,但保持自己思想的独立,并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快乐和努力。这也许就是最好的方式。
这条微信,我会一直珍藏着。谢谢你,老爸。
“老爸,女儿也是第一次当女儿,能不能也请你,稍微体谅一下?”
作者:西西卡(Da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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