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脱险

周末翻出一些老歌，听到了郁冬作词作曲老狼演唱的《虎口脱险》。此文由此所感而写。开始说故事之前，首先想向离开了大众视线的郁冬致敬。

爱过的人应该会懂，爱，不是像小说里写的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爱是实实在在的心的冒险。之所以是冒险是因为爱情的发生由不得计划，发展不听管控，而结束往往是由不得你不想。有人在爱里找到了幸福，有人伤痕累累，有人全身而退，有人却泥足深陷。

第一最好是不相见，
如此便可不至相恋。
第二最好是不相知
如此便可不用相思。

- 仓央嘉措

于是，那样你就不爱了吗？对不起，我想那也由不得你。

小秋和肖恩

小秋人生的前23年，过得有点没心没肺，谈过两次认真的恋爱，虽然均已失败告终，但都算得上是和平分手。最重要的一点是，每次的分手都是由小秋提出。在爱这艘船上，掀翻小船的人和被掀翻的人的感觉是千差万别的。小秋有点自负地认为，自己那么理智，一定能避开心碎的悲剧。可是，在23岁那年的暑假，小秋碰到了肖恩，走到了爱的虎口。

小秋不会游泳，她总觉得那是一个遗憾。有次梦里，她梦到自己在水里挣扎，最后把自己呛醒。于是23岁那年的暑假，她报了一个游泳班。在学校游泳池里，她第一次碰到了肖恩，一个头发有点自然卷的瘦瘦的男生。

游泳池那天人有点多，小秋只能在浅水区练习着教练教的一些动作。有几次抬头，小秋看到肖恩远远地看着自己。结束以后，小秋换好衣服走出来，看见肖恩坐在游泳馆前的长椅上。肖恩看见小秋，站了起来，跟在小秋后面。当她放慢脚步的时候，肖恩也放慢了脚步，她加快的时候，肖恩也跟着。暑假的校园很安静，人格外的少，小秋心里有点发毛，“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肖恩突然加快了脚步，拦到了小秋面前，“你好，我叫肖恩，这是给你的。”说完，肖恩塞给了小秋一张字条，然后就转身走了。字条上写着肖恩的电话号码，和几个字，“我可以教你游泳，给我打电话。” 回到家，小秋就把肖恩的字条随手扔到了废纸篓里。那个时候，小秋没有看上肖恩。

第二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后。

那个夏天不知不觉很快就过去了。小秋再也没有碰到肖恩，最终也没有学会游泳。 过了三个月，在小秋已经把肖恩忘得差不多的时候，肖恩出现在了小秋打工的超市。当肖恩看到小秋的时候，显得有点意外，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小秋有点尴尬，搪塞了过去。在接下来的几天，每天肖恩都来小秋工作的超市买东西，尽管每次都买很少的几样。有一天，小秋下班，看到肖恩在超市门口抽着香烟。看小秋牵自行车出来，肖恩跟在了后面。走了一段，小秋回头说，“跟上来吧，我家还很远，要走很久。”那天，小秋得知，肖恩白天在小秋大学的计算机部上班，是个IT技术员，晚上，他是个乐队的吉他手，会到处去演出。也是那天，小秋知道，肖恩喜欢自己。但是，小秋始终有种感觉，肖恩是个痞子，而且还是个玩世不恭的痞子。所以小秋觉得，这并不靠谱。

肖恩很忙，他白天上班，晚上演出。小秋也很忙，白天上课，晚上打工。除了偶尔传传信息，打打电话，并无过多接触。有一天，小秋在上课，接到一条信息，肖恩发来的，上面写着，“嘿，晚上我带你去找猫头鹰，6点钟学校后面的树林里见。”小秋把信息转给坐在前面的室友小丽看，小丽回头看了小秋一眼，用嘴型说了一句，不能去。下课以后，小丽把最近报纸里报道的各类树林命案向小秋罗列了一遍。小秋觉得小丽说得有道理，于是给肖恩回了一句，“晚上没空”。可是下课后，肖恩还是等在了教室楼下。看见小丽和小秋走出来，他走了过去，说，“小秋，我知道你晚上有空。” “没空，我打工。” “你今天不打工，我问你要过时间表，你忘了。” 小秋有点词穷。小丽插了一句，“小秋和你又不是很熟，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好人。” “哈哈，原来你们担心这个，好吧，你把我手机号记着，还有我的工作证，上面有单位，还有我的上司的电话，保证把小秋安全送回来，这样可以吧。” 肖恩说到。小秋是个城市长大的孩子，没有见过猫头鹰，其实心里也很好奇。 于是，就这样，小秋赴了肖恩的约。

那天晚上，两个人在林子里走了很远。聊了很多以前没有机会聊的话题。小秋问起肖恩的家庭。肖恩的爸妈在肖恩7，8岁的时候离了婚，又各自结了婚，爸爸娶了一个越南老婆，妈妈嫁了一个法国人。所以肖恩有两个家。肖恩说，他并不在意他爸妈离婚的事情，既然不相爱，为什么要绑在一起。小秋说，“你真看得开，我爸妈要离婚我会难受的。” “那你看着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你不难受吗？”小秋答不上来。“你为什么弹吉他？” “不为什么，爸妈离婚后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在那里我学会了弹吉他，每次想家的时候我就拿出来弹，弹着弹着就不想了。那你会乐器吗？” “不算会，可是我喜欢音乐。” “你喜欢什么音乐” “最喜欢摇滚，但别的类型也听”。。。

那天天气有点凉，树林里人很少，很安静，整个树林仿佛都在听着小秋和肖恩在说话。后来走到了一个长椅子边，肖恩说，就这里吧，坐到天黑，就能看到猫头鹰。后来天终于黑了下来，树林里寂静得让人有点害怕。小秋往肖恩身边靠了靠，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小丽说的那些命案事件。肖恩回头看了看小秋，温柔地问到，“你怎么了？” “这里安静得让人害怕，一个人都没有。”“别怕，你仔细听，这里并不安静，有各种各样自然的声音，有风划过叶子的声音，有小动物爬过树丛的声音，等一下，猫头鹰出来，你还会听到猫头鹰的声音。其实人比动物可怕，他们更有侵略性。” “可是，有点冷，还有东西咬我的脚。“ “我都给你准备了”。肖恩从包里拿出了一件外套给小秋披上。“你要知道，看猫头鹰要很安静才能看到，你要把心静下来，抱怀希望，就能看到。“ 小秋突然觉得，肖恩并不坏。天终于黑了下来。突然，肖恩拉着小秋的手，小声地说，“快看，看到没有，那个亮亮的眼睛，那就是猫头鹰。” 这是小秋人生第一次看到猫头鹰。

那晚以后，小丽经常看到小秋上课的时候回短信，下课就不见了踪影。同学里有了风言风语，小秋和一个外国人走在了一起。小秋却矢口否认。她说她只是去听音乐。这是真的，小秋后来晚上经常出现在肖恩驻唱的酒吧里。肖恩乐队里还有一位女生，一位弹贝斯的瘦瘦高高的女生凯特。肖恩说，和凯特是在大学就认识的，肖恩表演完经常会跑下来和小秋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小秋觉得凯特一直在看着自己。

秋天到了，肖恩的乐队受邀到一家法国地下音乐俱乐部演出，肖恩很高兴，给小秋打了电话，邀请小秋一起前往。小秋很理智地知道这个男生是个玩音乐的，和自己的生活天差地别，真要认真起来走下去并不容易的。但小秋心里觉得，也许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肖恩。小秋对肖恩说：“我可能要复习考试，不一定走得开。”

肖恩的演出定在星期六晚上8点，在法国巴黎9区的一家酒馆内。星期六那天，小丽一早就被厨房里的声音吵醒，她睡眼惺忪地跑出来，看到小秋在厨房里满头大汗地搅拌着什么，厨房一片狼藉。小秋看到小丽，很兴奋地说：“你起来了，看，我在学着做蛋糕呢。” “你都不喜欢吃蛋糕，你做蛋糕干什么？而且，现在9点不到。”小丽困惑地看着小秋和桌上那一大盘切得薄如纸片的水果片，心想，“天，她几点起来的，这得切一个小时吧！”小秋看了小丽一眼，“那你再回去睡会儿，我得把这些蛋白打到和电视里一样，把盘子倒过来也不会滴下去。” 小丽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出了厨房，继续回到被小秋打断的梦乡里。等到小丽再次睡醒已经快到中午了，她走了出来，看到桌上放着切好的蛋糕，还有刚煮好的咖啡。小秋坐在椅子上看书，看到小丽，说了一句：“早饭都准备好了，我的大小姐，睡到这个时候”。小丽坐下来，尝了一口蛋糕，突然想起了什么，“秋，前晚肖恩来过，给你留了一封信，你这两天打工，每天都不见人影，没来得及给你，就在茶几上。”小秋打开了那封信，里面歪歪扭扭地用中文写着，“我是真地喜欢你，我希望你来看我的演出。我写的字很丑，但这是我第一次写中国字。星期六我在巴黎第九区，等你。” 就在那一刻，小秋脑袋一阵空白。下一秒钟她发现自己已经在房间收拾行李，再下一秒，她已经坐在了去巴黎的火车上。

火车在飞驰，小秋思绪像潮汐在退涨，她努力把思绪拉回来，数着一根根飞驰而过的电线杆，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然。

到了巴黎，小秋把地址给了出租车司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小秋在心里想象着应该怎样出现在肖恩前，是给他一个惊喜呢，还是故作平静地出现。

在转角，她看到了肖恩，也看到了凯特。他们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脸靠得很近。肖恩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和凯特的黑T恤搭配在一起，很显眼。车子越开越近，夕阳的余辉洒在凯特的金头发上闪闪发光，小秋仿佛能闻到凯特身上香奈儿的香水味。司机把车停在了离梧桐树只有几米的地方，小秋看清楚了眼前俨然一对的情人，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静止，唯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那一扑一扑的声音在后来的很久时间里经常在小秋的脑海出现。司机喊醒了小秋，"到了，小姐，在这下车吗？" "不在这里下车，继续开。"小秋觉得自己是慌乱地逃离了一切，那一刻她才知道，不知不觉，她已经把心拿了出来。

回到家后，小秋病了一场。她删掉了所有关于肖恩的信息，联系方式，也辞掉了超市的工作。就这样，小秋在爱的虎口脱了险。

爱是一种冒险。于是，那样你就不爱了吗？对不起，我想那也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