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снег(雪)

снег(雪)

作者: 78337e8a274d | 来源:发表于2018-03-01 14:57 被阅读387次

    存档2017.11.07

    cp.百里兄弟

    *第一人称 很笼统的第一人称

    *时间线1930-1950左右吧。

    初来到这个国家时,还不够了解他。刻板的印象是原野城市里覆盖着的雪。来了之后,才知所言非实,但也所言不虚。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中,也有令我记忆深刻的事情。

    于是现在我试着下笔:

    百里玄策离开列宁格勒去往远东,临别时,同学们围作一圈,一一拥抱他然后道别,没有谁再开得起玩笑了。离别总使人伤心。百里守约站在一旁,没有和我们一起。只见他目光凝在他弟弟的身上,长久地没有挪动,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声。

    我走上前,赠给玄策我自己译的蹩脚诗句: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然后我们握手道别——我们都是亚裔,这时血统里的矜持占了上风,没有像西方规则那样搂搂抱抱。

    然后我看到他笑,伸出手接住天上飘来的雪,回复我:

    ——不止风雨,还有雪呢。

    相视而笑。

    然后我们很默契地走开了,留给兄弟俩独处的时间。这时雪飘了很久,但终究没有积起来,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滩水渍。若是再这样下下去,就会积得很厚,像往常的冬天那样。

    我最后也不知道百里守约和百里玄策说了什么,只是想着一高一矮的身影久久地站立在那里默默无言,没有柳也没有酒,唯有呼啸的海风和夹杂在其中的片片雪花。

    沉默啊,其中究竟蕴含了些什么呢。

    以前我总看着兄弟俩如影随形。我们的房子隔得不远不近,从中学回去总要一起穿过大半个涅夫斯基大街,百里守约在的时候,百里玄策一定在。要是有人找他们,找其中的一个就行了——这是比较夸张的说法,但也差不了多少。

    自玄策走了以后,守约就比较少出门了。我很少看见他们的父母,且与玄策相熟的同学大都活泼,受不了守约太东方式的淡漠(我称之为温柔,可能还是有文化差异罢),渐渐也不再往那条街走。我的父亲也不常来看我,不过一来便给我捎些国内的刊物书籍,我就借着这个理由去找百里守约。

    记忆中每次踏进他的书房,桌子上摊开的都是信纸,蘸了墨水的钢笔搁在一旁。我知道他又在给玄策写信,几年来从未间断。以前兄弟还在一起时,经常用俄语;而现在在纸上整齐排列的全是方块字,只有信封上写的是圆滑的线条,就是为邮差专门写的。有时我要帮他寄出,也被拒绝,从来都是他亲手告别这些信件,我只徒然跟着他目睹一切,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偶尔收到回信,百里守约都仔仔细细地收好。有时来了兴致,他会与我说。我从中知道百里玄策在那里适应得很好,他反应敏捷年轻力壮,特别是打靶练习时几乎弹无虚发,俨然一副神枪手模样了。

    我们都以为只要服役期限一过,玄策就可以回来。但最近的局势让百里守约愈发忧心,他本来就高瘦,最近又总是担心,整夜无眠,吃的也少,站在那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感觉,我却不知怎么安慰是好。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德军的进攻比预计得早得多,光听战报便已觉得他们势如破竹,令人心惊胆战。我不知道列宁格勒会怎样,单凭这座城市的重要性,是不会被轻易放过的。然而百里守约却并非忧心自己的安危,他一遍遍跟我说:

    要是战线真的吃紧,远东的预备部队也不得不上战场,该怎么办?玄策他从小就不擅长这些,而战场又是轻易夺人性命的地方……

    说到这他总不忍说下去,不禁双手掩面。我也陷入长久沉默,心中只祈祷敌军快些败退罢。

    然而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至41年6月,外面局势已越来越糟糕。中旬列宁格勒甚至已经开始拉响防空警报,有时夜里睡着都会隐约听见远方的炮火声。有人告诉我那是莫斯科。这一切使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我尤为胆寒,而且我的父亲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也不知究竟会怎样。

    这样我与百里守约都茕茕独立,了无依靠了。

    枕在防空警报声中入睡,使我们都精神衰弱。直到七月才从广播听到德军推进到斯摩棱斯克,我已了无精力去质疑是谁提前放了打到莫斯科的假消息,徒增我们的恐惧。

    但死亡迫近时人总能从生活中继续找到些许乐趣。学校早已关停,但这个月还总是见到同学们聚会,在哪个公园绿地上围坐一圈拉手风琴,唱着一些不知所云的歌曲。百里守约总也在,但他没有参与进去,只是默默倚着树倾听。也许所有人都能暂时忘记城外连天的战火,但百里守约从未。也可以说他的心一直在外面,这联系割不断。

    最后终究是来了。有一天警报响了整夜,我还是挣扎着进了地下室,于我而言,我不想死。总觉得自己还太年轻,那时只在这世上活了不过二十载,归宿居然是葬身于暴徒的炮弹下吗?架设已有些时日的高射炮终于也不再沉默,伴随着低空飞行的铁十字战机掠过近空的轰鸣……恐惧早就无法用语言描述了。

    有些建筑轰然倒下了,有些市民也随着这些建筑倒下而永远不起了。商店所能购买的东西骤然少了:之前也有能购买之物减少的感觉,不过很缓,以至于忽略了。由此我明白,这座城市已被渐渐包围,德军在切断我们的补给线。这真是瓮中捉鳖,而且他们根本不必伸手进来捉,只要合围,直耗到贮存的物资消耗殆尽便可以了。内心悲愤,却无可奈何。

    我想着,漫游在遍布灰尘的街道上。突然瞥见一处熟悉的地方堆着碎瓦破墙,才猛然记起我还有一位只身一人对抗这人祸的朋友。心像是忽然被攥住,我越过那堆垃圾冲进去,找到百里守约的家门。门铃已经坏了,只好拼命地用手拍门。我不知道这栋建筑有没有受到毁坏,但凭着周围的境况来看,这里也不能久呆。过了许久他才打开大门。我长舒一口气。

    百里守约比以前更加苍白,眉宇间也笼上忧愁。首先他不愿意离开这座房子,一直紧皱眉头;最后像是想到什么,才终于答应离开这“是非之地”。他没有收拾行李,只是把所有百里玄策的回信从那个搪瓷小铁盒里拿出来,珍重地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

    环境发展永远是糟糕、更糟糕。说句现在看来可笑的话,那时根本就连吃饱饭都是问题。物资一天天变得匮乏,我学生的身份纵然可以有些优待,不过微乎其微了。百里守约更少走动、也很少能入睡。我总害怕他就这么寻死,但却发现有股可怕的精神支撑着他。他没有疯,只是更加沉默,且长久地翻看着刚进中学时,百里玄策误放在我书包里的那本练习册。

    睹物思人,我很理解。

    转眼——不,那四十天相当漫长,不能说是转眼——到了十月。天气极寒,雪花蓄了许久才肯从天空降落,但敌机依旧轰炸着我们,来自天空的扫射也从来未曾停歇,广播里一下下的节拍与饥饿一起刻进所有在场的人生命的最深处。我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幸好还有百里守约,总有个人可以说上几句话,不然自己一人置身于这炼狱,一定会崩溃的。百里守约偶尔出去,有时也当作志愿者救治伤员或者运输物资,和这里所有尚有余力的男人一样。应该是说,和这里所有尚有余力的居民一样。战争面前,已没有分别了。

    这四十天的苦苦等待,意外等来了转机。许是父亲终于记起了我,要来载我离开这人间地狱。那时觉得他无异于天神,而现在想来也是这样,就像在做梦。也像快进的动作电影,令人捉摸不透却是真的发生了。晚上我在地下室和百里守约说了这件事,心情是很雀跃的,这样就可以使我们都免于一死,只要到了后方,百里守约就可以去找百里玄策。天真的想法一下子充满我的脑海,让我有些激动不能自己,以至于完全忘记这一切的可行性——微小的希望在可怕人欲面前……再者这其中的缘由太多,再作一篇长文也不为过,我也就不细说了。

    他却拒绝了我,很坚定。我一如既往地沉默,希望他能好好考虑。这次他似乎是真的下了死决心。

    于是我听见他长叹一声。

    —你知道么,我带玄策来这里,心中是很愧疚的。他这么小的时候,就要远离故国,然后接纳另一种文化。

    我想我知道。中国人讲究安土重迁,毋庸置疑呵。

    —我放弃了祖上一直居住的地方,迁居于此,已经算作背弃了。送走玄策时,我答应他,在这里等他回来。无论怎样…等他回来。我已失约于先祖,而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可及,难道还要继续这样下去么?做不到了。

    —可活着……

    我话说了一半,突然又觉得无话可说,便生生停下了。我是个外人,无法感受这对兄弟间的羁绊。想了这么多,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尊重了百里守约的选择。他留在这里,是想尽自己所能守护他和玄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城市罢。纵使不把这行动动机上升到国家,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和至亲之人间的记忆。

    我的离开很是仓促,只有百里守约一个来送我。他看来比前段日子精神一些,是有了更加明确而坚定的信念吧。

    真的要走了,他才用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

    —若是遇到玄策,就跟他说,我在这里等他。就说,百里守约一直在等他。

    我一下被哽住,含糊地回答了一声嗯,便钻进车里。眼前一片湿润,我不敢正视他。直到开出相当一段距离,我才敢扭头向外看,隐约看见他站在原地,朝着东方微微颔首,似乎有什么闪着光的细小物体掠过他的脸。

    我想是雪吧。

    我能成功离开那牢笼是个奇迹。我希望奇迹能同样发生在百里兄弟身上。纵使百里守约将冒着生命危险在冰封的拉多加湖上一趟趟拉送物资,脚下是冰面、头顶是战机;纵使百里玄策将真的拿起枪,开赴前线支援,我希望他们幸运到能活着到最后。我不如他们有勇气、有信念,自愧同时,也总看着自己的掌心,想起一句话:

    命运就像掌纹,虽然崎岖坎坷,终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战后,一直以来我路过新修建好的无名烈士墓,心中存着悲哀,却流不出一滴泪来,心中的重压仿佛将它们阻断而哽在喉间。我以为我就这样了,本性也许是冷漠。就像雪花翩飞而下虽然很美,却没有温度。

    而到现在我才明白,如此庞大抽象的牺牲使我的悲哀滞涩无法发出,唯独想到被战争分离因而很可能阴阳两隔的百里兄弟,我的泪滂沱而下。

    这种切实的、身边之人经历的巨大哀戚,才使真情涌流罢。

    所以我亦在这时明白,离别时百里守约脸上闪烁的光点绝不是雪片所折射,而是…唉。

    果然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конец.

    ——

    bb:此文写给我今年特别喜欢的一对cp和今年应该的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纪念。

    是这个城市取得了胜利,然后发生了我写的这个故事。不论是communism要走的路还是故事里兄弟的相遇都是坎坷的。要印证一句话,事物的前途光明,而道路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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