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水幽蓝_
再见了 再见了
阿婆说
（这篇文章写于2017年4月28日，是她去世的第三天，在家乡有一个守灵三天的习俗，守完灵就要火化，看着那面容安详的老人，看着那一堆白色灰色的骨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出声的泪流满面。后来我想她的时候，爱听阿婆说，爱望着星空，也许一切都还在。都还在。）
关于生死这件事情。我们真的无能无力。
当事情发生的时候。除了震惊之外。就是不相信。直到开棺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平静而安详的脸庞。我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这是脑海里想到的第一句话。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是脑海里想到的第二句话。向死而生的人生。不会带走什么的人生。最后变成一堆白骨和灰尘的人生。自己写的文字却让自己更加苍凉。
你年轻时，四个孙子里最不关注的就是我。其他三个哥哥都是在你那里手把手下长大的。伯伯们工作忙，没时间看孩子。爸爸妈妈那时没工作。所以我是爸妈看着的。和你的感情其实并不深。
记得小时候，你总把好吃的东西给哥哥。带着我和哥哥上街的时候。冰激凌也会买给哥哥吃。然后要个壳。给我。有好看的衣服也是先给哥哥穿。哥哥穿小了再给我穿。哥哥犯错了。你会揍我。哥哥学校惹祸了。你也会推脱给我。那时我一直不明白。直到今年春节。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始终不爱我。你说。因为我是你最省心的孙子。那一刻我很后悔。原来你懂我。可是我却误解了你好多年。我曾一度以为我爸爸是你捡来的孩子。
后来爸妈出去打工。我自然而然成了留守儿童。好在还有你陪我生活。那个时候我像个野孩子。上树。摸鱼。和同学去游戏厅。没有什么坏事没做过。虽然你并不怎么管我。但是那时你对我的意义是。有这么一个长辈。她在。她没离开。她给了你人生的一点光。
爸妈再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情况有了好转。而我也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家里的家风是做人可以让自己吃亏，但是别让身边人受苦。所以我很真诚的对待周围的人。可是他们把我当怪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融入到那个环境。当时的那三年初中。班级里和我说过话的人不超过十个。那段时间我很闷。不愿意说话。有心事也不和家里说。有天假期我回你那。你就察觉我状态不对劲。那一个晚上你聊了好多。和我讲了你的人生。讲了很多你年轻的故事。那时的你还很年轻。好不容易逃到大东北大兴安岭。却赶上了大兴安岭的大火。又是一路奔逃。来到了现在的地方。当时的生产队里。没有几个人和你说话。有一天工友受伤。你一直帮她干活。那是一个挣工分的时代。没挣够公分的人可能没有粮食吃。可是工友病好了。却说了很多没良心的话。可是你并不怪她。那句话我记到了现在，也会记一生。那就是:学会宽恕，因为你不知道对方经历过什么。
年轻时你的酒量很好。千杯不倒。当时喝趴了村里的地痞。也干倒了村里的祸害。昨天晚上我陪着你。给你到了很多酒。你喝到了吗?
年轻时因为儿女多。你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喜欢逛超市的时候偷摸踹两块糖。以前给大伯二伯他们吃。现在偷给我们吃。其实我还是很想吃糖，那个味道就是你的味道。可是再也没有人会给我糖吃了。
我没赶上你的最后一眼。你走的太突然。从有迹象到去世不过两小时。提交完请假申请候。辅导员隔了快三个小时才给的价假。期间还质问我是不是说谎。其实那一瞬间我有点想干她。我看到棺材时已经是次日的两点。竟然哭不出来眼泪。就那样守了两天两夜。没吃什么也没睡觉。今天出殡了。告别遗体时发现你和寒假的时候没什么大不同。还是那个安详的老人。
虽然你有好东西一定不会第一个想到我。但是你却总能想到我。这让我很开心。也许我们就是这样。把最好的给了陌生人，却把尖酸耳语给了最亲近的人。
唯一的遗憾没有亲手给你做过饭吃。技术实在是不好。煮个饭都煮不熟。也好。等再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学烹饪。然后去看你。顺便带上你最爱的老白干。和你喝两盅。
我和请回答-1988里的成宝拉很像。有不懂事的时候。有很多口是心非。冷漠是保护自己的方式。其实对很多人我真的是外冷内热。有的时候倔到没谁能倔过我。我从没和你说过我爱你。可是跪在地上闭上眼睛时。脑海里全是你的面孔。即便有些回忆并不美好。可是却不舍得你离开。
今生我和你的缘尽了。在这个万人相聚的生死场里，上演着各式各样的离合悲观。有人来有人走真的是人生的常态。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沉湎于过去的痛苦。不纠结未发生的事情吧。过好当下吧。
记得那时你是真的偏心。那个时候年幼的我最没有安全感。其实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就都走了。总会产生一种全世界就留自己一人独自承担的压迫感。所以我除了努力学习以外我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你才会喜欢我。我的本我和超我始终不能契合。我也知道我过不好这样缺乏安全感一生。所以我把别人当天空的时候。其实真的只是自己欺骗自己。总会有不必让自己尽力取悦的人出现吧。
我努力让自己融进一个圈子。其实真的特别特别累。超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个朝气蓬勃的姿态。无非是希望会被给予宽容和爱。习惯性的去对别人好。只是因为我不期望能被锦上添花。单纯希望不火上浇油就以足够。其实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有口无心的肆无忌惮的伤害爱我的人。看着你们一个个都走了。其实我是很荒凉的。生命中许多爱的人走。看着很多爱的人的转身时的背影。却留下了我荒芜的一生。我喜欢把自己比作一株草。它随风飘摇。飘着飘着。呵呵。流浪的一生。
伯伯们说你是一个没信仰的人。一生不信耶稣不信佛。其实我觉得你是有信仰的人。你的信仰在于通透的人生观。第一次生病住院的时候。你就说过。不怕死亡。从容应对。今年过年时只是打过几次静点。其实除夕夜陪你打针的时候我是真的害怕。
一想到生日后的第十天是你的忌日。以后的生日都过不下去了。为什么这一年我过得好心酸。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老天爷在惩罚我吗。
我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本命安凡的我却不想随波逐流。可是我真的就确确实实随波逐流了。有时我看那些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情的人。我真的超级羡慕。
奶啊。谢谢你来过我这荒芜的一生。喜欢你叫我小名巍巍时的亲切感。喜欢你那不普通的山东话。喜欢你的和我一样爱衣服胜过人间一切的收藏癖。希望来世还能做家人。然后我来照顾你吧。
骨灰是蓝灰色的。昨天的天空也是。今天告别仪式的时候。终于出现了祥云。那就暗示你去了幸福的地方。一直没合眼的我再那一刻终于看着天空。看着你笑了笑。
我这个人看着话多。其实笨拙。漂亮的话奉承的话真的说不出多少。有很多时候确实矫情。可是那是自己最真的样子。很感谢生命中从没害过我的你。今生你爱的挺苦的。希望你来世做一个洒脱的诗人吧。
奶奶的花儿落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生命的旅程中，爱我们的人注定会越来越少，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勇敢。小薛也必须更加勇敢。
我特别想隔着屏幕给爱听阿婆说的宝贝们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每当我们听懂了一首歌，我们注定就会成长。而成长，注定要付出代价。
步履不停。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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