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小札（一）

和爸爸呆了一个月，半个月在海南，半个月在北京。其实回去之前心里有点忐忑，在成长的道路上和爸爸交流的特别少，以前有事都是找妈妈，甚至我和弟弟分别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的情况都是由妈妈转述给爸爸的，他是一个不会表达的人，这是头两年我对自己说的。过去这一年多，在视频上也慢慢和爸爸聊了起来，他的话匣子也一点点打开。但视频中的聊天和现实生活中的相处还是不大一样的，所以回去之前有点担心，这是妈妈走后我第一次回家，家中已经不一样了，换的新床、新电脑桌，新衣柜，唯一不变的是小时候我、弟弟和妈妈一起拍的照片还摆在书架上。没有妈妈的家，似乎冷清了一些，于是我经常开着音乐。以前每次回家都会翻的相册如今也没有勇气打开看，公园的广场舞大妈门依旧每天6点半开始大喇叭的开跳，每天早上和爸爸一起溜公园，八点准时出去吃早饭、买菜。爸爸上午都会在外面喝茶，快十一点才回家。吃完午饭午睡，下午继续下午茶。海南的下午实在太闷热，我一般选择呆在家看看电影。晚上收拾完后一般和爸爸溜两圈公园，然后和同学或姐妹出去喝茶。家里的亲戚也轮着见了一遍，看外婆奶奶，伯父伯母，姨妈表妹，侄子侄女，姑姑姐姐。外婆说她的心愿之一是看到我生子，弟弟结婚，这样她就放心了。我觉得今年再看外婆和奶奶，觉得都瘦了，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舒服，我常年在北京，每年见一面，不知道我可以做些什么，如今在家能做的就是多陪她们说说话。

忙完妈妈的忌日后，我门开始准备回北京。爸爸买了好多肉，说这次他跟着回去所以多带一些。出发那天，自己还发脾气了，觉得爸爸太着急太赶，离去机场的时间大大富余，我忍不住嚷嚷说不要着急，还是当着哥哥嫂子的面，一点都不尊重爸爸。就这样嚷嚷着，突然在自己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小时候记忆中的爸爸，大声说话，带着凶凶的语气朝着妈妈大声嚷嚷，朝着我们嚷嚷。我们做的事情不合他心意的时候，也会嚷嚷。记忆中的妈妈也常说，爸爸脾气不好，就知道大声嚷嚷骂人，自己什么都不懂还不让人家去做。所以从小爸爸和我们的关系很生疏，不喜欢爸爸，用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所以小的时候我会很羡慕别人家那个脾气温和的爸爸，可是如今，我似乎长成了我所讨厌的样子，我自己用我最讨厌的方式去对待别人。包括在北京也一样，潜意识的我觉得爸爸不懂这不懂那，所以当他的一些举动不符合我的心意或期待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嚷嚷了，比在家里更甚。每次嚷嚷完，我都后悔，心想自己怎么会这样。可是当下，自己又控制不住，这就是惯性的力量把。我能看到我的这种不耐烦，甚至大声说话，目的都在于想控制别人，让别人听从自己的想法，按自己的意愿去行事。

曾经的我是如此反感这样的做法，如今的我处事方式却带着这样的举动，这真的需要好好反省。曾经高高在上的爸爸，或许是年纪大了，也任由这我的性子来，什么也没多说，按着我的想法去做了。似乎是风水轮流转，我们互换了位置，我成了那个嚷嚷的人，他成了那个服从的人。越是亲近所以才越容易伤害，我的不耐烦，对我和爸爸都是一种伤害。自己一直说要对父母好，怎样一个好法呢。我了解过父母的感受么，我知道父母内心的真正需求么？还记得买豆浆机时候的乌龙事件么？没有，我都是自以为是的为父母安排，希望他能这样或那样。对父母好，如何去做，如何坚持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自己的不耐烦对父母的样子，有点心酸，。这不是真正的我。理想中的那个我，对父母温顺体贴，那是一种模糊的和睦的憧憬。可现实中有时候的自己确实一副泼妇的样子，歇斯底里的泼妇。以前有朋友说过我脾气很好，这种好是建立在：不怎么会拒绝别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的基础上，没有自己的主见，那也不是真正的我。结婚之后，似乎隐藏在我身体里的另一阴暗面渐渐浮现了出来，我甚至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竟在我身体扎了根，也许是小时候把这部分的阴暗面都压抑了起来，小时候的自己太害怕，不知道如何排解这份恐惧，能做的似乎只是顺从。长大后，当自己觉得有能力或可以抗拒的时候，被隐藏的这部分就开始浮现出来。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在成长过程中，父母的一言一行，影响着我，在我的生活中也潜移默化了。不管怎么说，如今是我，也是过去的我造成的，与我从小的环境、经历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不好的那一面，也不能归咎于我那个不完美的原生家庭。不管父母如何，他们给予我生命，就是最大的恩赐。记得《请回答1988》里的父亲说，他也不是一生下就学会当父亲的，他也有很多不懂的东西，他也需要去学习如何去当一个父亲。而当下的我们是还有选择的，猫小姐也说，不完美的原生家庭，也都是爱。没有爱，怎么会有我们呢？原生家庭带给我们的内心障碍需要我们自己去意识和克服，而不是把责任都推给父母，说这是你们造成的，与我无关。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负责，而不是期待别人能帮自己负责。

所以，想对自己说，不因亲近而无理。未来的我，对自己的情绪仍然需要多多察觉，要在当下就能察觉到自己的模式，意识到“哦，我又开始不耐烦了”或是“我又想控制别人了”。多问问自己，这是真的自己么，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我想要的什么？然后，选择另外一种更高的做法去处理事情，打破旧框架，以新视野去看待万事万物。

对不起，爸爸，我爱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