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一近农历八月中旬，天气早晚渐凉。晨起开窗，悄悄凉爽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想下楼，短衣中长裤，晨风吹过肌肤，舒服，已离了暑热，恰到好处。小区树叶仿佛三十出头的男子，褪去青涩浮躁，露出筋骨壮健，挺拔昂首，有点为之四顾而踌躇满志的样子。

这个时节，鼻端似乎桂花飘香，眼前莲藕上市，月饼也快上桌，一家团聚赏月的图画在心中渐次展开。大人们想着假期安排，想着交际往来。现在物资丰足，小孩子不像我们小时候那么对吃食玩乐期待。

那时的中秋，我们村里一大群的孩子，从刚会走的到十七八岁的，如一群放养的鸭子，没有老师家长对学习与作业的耳提面命，也没有什么具体目标与打算，在自由的河面上扑腾着翅膀，随性嘎嘎乱叫。节日将至，心中雀跃，盼望好玩的时候来临。

吃过中饭，眄着快到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听到后山响起鞭炮声，大家眉开眼笑，三三两两蹦出来，往山上跑去。这是集结的信号，晚会的前奏，小伙伴们自动或被动领到任务，团队合作联欢。就连这鞭炮，你还别小看，两千响。那时候大家都没钱，你几毛我几毛地斗起来才能买一挂，当地俗称“斗伙”。

晚上的全村老少联欢我们称之曰“烧宝塔”。年龄较小的孩子去捡废弃的屋瓦，山上屋旁到处捡。捡得差不多了，较大的孩子来堆宝塔，这是个技术活。塔要呈金字形，一层一层，由底到高渐尖，瓦与瓦之间留空隙，疏密有致，通风透气烧出的火才旺，不会有烟熏人。这是主体工程。形式有了，接下来轮到小伙伴们各显神通了。“中秋日偷针线（东西），骂人不腰疼”。是说中秋节这一天偷地里树头的东西不算偷，就算偶尔被人笑骂一句也没事，被骂的人反而不腰疼。这个现在说起来不好意思，当年伙伴们可没有心里负担。好似一件被允许做的秘密事，透著兴奋。大家撒开腿去找吃的，地里的红薯，凉薯，管他谁家的，扯来就是，放在宝塔里煨着。待大家聊天聊到断黑时（傍晚），煨的东西也快熟了，香气随山上的微风飘出，拿根小木棍扒出来，在脚边翻几下，甩掉一层灰，再左右手交替吹气拍打烧焦的皮，焦黄的红薯肉似乎有油，边呵气边吃，旁边的欢言笑语，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香啊！要是运气好，翻过铁路桥，从远处别的村摘回几个桔子那简直是个大惊喜啊。小伙伴投向他的眼光都是赞许。那时候家无余粮。我往往是被安排烧火的，好几次想跟着他们去“偷”都被嫌弃打发回来了。

熊熊的宝塔烧着，有人及时添柴通火。男女老少聊着，入秋的风凉爽，大家难得地放松，惬意。

说到中秋节的“偷”，想起了一桩趣事，现在都忍俊不禁。刚参加工作时，在乡镇实习。那时一批年青人，有三四个男青年调皮。因之有“中秋节偷东西，骂人不腰疼”这一俗语，他们偷了附近一农户一只鸭，于是乎，起锅爆炒，再加几瓶啤酒，肉香四溢。旁边一农户男主人闻香而至，大家热情地喊他入坐，酒杯碰撞间，他连连说：好吃好吃。你们会搞（炒）。酒足饭饱后，同事说：手艺虽好，还得你的鸡喂得好…

前年中秋节，我们村不知谁在微信群里怀旧，说到这个中断近二十年的风俗。大家兴致来了，纷纷表示要重开一次乡下的party。于是，又从下午三四点开始眄，盼着听到鞭炮响，大家喜笑颜开地来到后山等待月圆（十五?）的“篝火晚会”。与以往略有区别的是脚步不那么如飞，多了从容；手中多了样东西-手机，拍视频。篝火映在人们脸上，写满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