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街道像是几滴混浊的油污,汇在小山坳里。几搓不起眼的昏黄灯光连成了它唯一的油彩。一只黑猫披着夜一样的皮毛在屋顶漫步,走到屋檐时停了下来,看着对面小店熄了灯光,又无趣地转回到身后的黑暗,与之融汇成无垠的界限。
与几个伙伴告别后,她独自走到了街口。路灯灯光正好照着她,这样他来时就能一眼看到自己了吧,她这样想着靠在灯下。回去以后,就该先洗个澡,把积了一天的油腻给洗掉,又长痘的话,自己也会看不下去的。再想到他时,她边往街道两边张望,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手机屏幕被点亮,也染在她脸上,想到他或许就快到了时,她又熄了屏幕,借着街灯看着屏幕上自己的映像,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待到自己满意了,才又往街两端企望着。
一旁被黑暗包裹得严实的街巷里,一只被远处声响吵醒的狗拖着铁链从巷道里走出来,望着街灯下孤零零的女孩。往下垂着的皮毛包裹下狗的骨骼轮廓清晰,眼神也因此而尖锐得怕人。因为不敢再看,女孩便怯怯地往街对面走了。那狗垂着头呜了几声,也知趣地拖着链子回到巷子里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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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咆哮的机械轰鸣声紧贴着地面往女孩所在的街道袭来,摩托车灯光像是撕裂了黑夜的兽眼一样出现在街角。女孩往身后的墙上靠去,想躲开它的目光,墙的冰冷早已抵不过她此时的恐惧。她靠着墙按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握得太紧的手也开始颤抖,她扶着墙壁准备躲开,逃离的步子却凌乱起来。灯光掠过她,她便使劲往墙上靠着不敢动,可那道光还是回来了,似眼光一样盯住了她,不管她怎么走,她的影子都被拽到墙上。她拼命地往外跑,却仍然被盯着。咆哮的摩托车紧跟着她,快要追上她时又突然停住,过会儿又继续追,当她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的墙上时,她已无路可走。她转过身,只看到一道掩盖了所有的白光,恍惚了几秒,她便再也没逃开几个正向她围过来拉拽着她的男人。她的反抗被几个落在脸上的厚重拳头抑制成了无力的挣扎和尖叫,在机械的咆哮过后,她便只听得到包裹住她一样的鸣叫。 巷子里的狗吠了起来,混着摩托车低沉的轰鸣。一个黑衣人拣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机为那个号码按了拨号键,接着向在巷道口吠着的狗扔去,那狗躲闪开,还是继续吠。周围居民楼的零星的灯光一下子沌入黑暗,像被风熄灭一样彻底。只有那些碎在巷口手机残骸还闪烁着些微光。 马达轰响的摩托载着无力的女孩和几个黑衣人离开,野兽般的车子发疯似的在路上奔着,兽眼闪烁的光却仿佛始终没有尽头般地望着无垠的暗。车子离开了小镇,在田野间行进。趴在稻子叶上的蝗虫们纷纷在被灯光照耀时跳开,也不知有多少小东西正被轰鸣声从睡梦里拽出来。而很多现实却再也入不了梦……
虫儿们嘹燥的声音烈日般的覆在田野周围,愤怒的野兽安静了下来。夜幕掩盖了赤裸的卑微,也遮住了正在生长的魔鬼的手足。夜晚将希望升上夜空化成星星、月亮,也将泥晦化在地上的罪行揭开。没有人在夜里忏悔,也没有人听到夜里的绝望,感到疲倦了的野兽低沉着声音,划开夜晚离开了。星光照耀了它的发生,也只是以微弱的光来嘲讽它的卑鄙,除此之外什么也未曾改变。 虫儿们分不清是哭或是笑的声音小心地将女孩从梦魇里打捞起来,从疼痛里挣扎出来的女孩从被压弯了的野草下拾起自己的破烂的衣服,阴冷的蓝色光线照着她身上的伤痕和堆积的淤青,泪腺就像是被针刺破了的装满水的气球。周围的虫鸣声里只是多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断断续续地嚎。 天空里远远闪着的星痕,只是天空破裂的开始。 阳光再回到地面时,混着露水的血液从叶上滑落下来,落到了土壤上,没多久便只剩下一些干涸的红被写在它刚才滴落的位置。她随着光的方向沿着蜿蜒的山路走,沿路生长的野草上挂满了露水,滴滴答答地在女孩走过它们时落下。前面小路的拐角处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黑色的猫,它蹲在那儿,影子落在女孩的脚上,与暗淡的影子相比,其实它自己倒更像是影子。再想看清楚它时,它已经往前走了好远。女孩忍着疼跟着它的步子,猫往后瞥见了她,却跑得更快了,直到成了一个黑点,直到看不见。 在被阳光恍到眼的时候, 女孩像感觉到那猫在路的尽头又转身看了她一眼。她放下了遮挡阳光的手,直视了阳光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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