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崩溃,矮屋瑟缩,日光灯吃力地睁着大眼,石英一把抱起吴劲(丈夫),往肩头一扛,像扛着袋棉花,急匆匆走向卫生间。
在场的人看了,无不笑哈哈。吴劲也咧嘴笑了,嘴角的涎水追赶着连成一条线,滴落在石英的后背……
石英是家中长女,下有三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让三个弟弟都去上学,却让她一个人留在家中干活。
石英深感委屈,但也认命,终日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拾鸡粪;
回家后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洗衣、做饭是一把好手;
织毛衣、纳鞋底样样在行;
插秧、割谷的速度甩女人一大截;挑起担来,跟男人堪有一比。
即便如此,父亲还是不喜欢石英,他盖了两栋两层楼房,却没有石英一间,还理直气壮地说:“她迟早是要嫁人的,要房间干什么。”
石英负气地对父亲说:“你个老鬼两样心,你死了我都不哭!”
几年后的一天,她在父亲的葬礼上哭得稀里哗啦。
父亲走了,母亲只要有重活就喊石英,喊起来像唱歌:
“石英一来帮我挖田啰。”
“石英一一来帮我挑水啰。”
“石英--这口缸我搬不动--你来搬啰。”
每每此时,石英都免不了要大发牢骚:“你书不让我读,房子没我一间,做事就喊我,你怎么不喊你儿子呢?”
母亲总是淡淡一笑:“哎呀,养姑娘就是来沾光的啦。”
原以为出嫁后就好了,可她遇人不淑。
石英的丈夫身体精瘦,可两人打起架来,比电视剧还要好看。
一次,黄鳝池里,石英穿水裤正撒鱼食,吴劲在池边当指挥官,喋喋不休。她听了很不耐烦,掀开嘴皮破口大骂:“你个熊样!有种你就下来喂,只晓得嚼你的蛆根子!”
吴劲气得捡起地上一根又长又粗的竹篙打向她。她很机灵,一闪身,接住竹篙猛地一拉,吴劲像长了翅膀一样扑进水里,差点就压住了她。
还有一次,吴劲在家和别人打麻将,石英在旁边插嘴要他打哪块牌,吴劲回头骂她:“多嘴!死开些!”她听了火山爆发,一把抱开吴劲,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吴劲顿觉脸面尽失,涨红着脸边拉她下来边骂:“xx下的,没规矩!滚下来!”石英身子乱扭,用手肘使劲捣吴劲的身体,让他不得靠近。吴劲气急,捉住她一只手死也不放。哪知她突然转身,伸手就掏吴劲裆下的“鸟窝”,吴劲瞬间蔫了劲,身体前倾,屁股撅得老高,整个人成了“>”号。
类似这样的场景还有很多,石英从未输过。
可他们夫妻俩并没有一直打下去。
吴劲58岁那年,不幸得了渐冻症,再也打不动了。
打归打,心疼归心疼,石英为了照顾吴劲,成天累得像条老狗:
白天,她要喂吴劲吃饭、喝水;
晚上,她要煮树根水给吴劲泡脚;
半夜,她几次帮吴劲翻身;
每隔两三天,她要给吴劲洗澡、换衣。
最痛苦的是,石英每天要几次扛吴劲去卫生间,也就是本文开头的一幕。
无数个夜晚,石英都蹲在屋外的大树下,边揪野草边哭,那哭声像鸟爪,抓疼了人们的心。
半年后,吴劲终不堪病痛的折磨,永远闭上了双眼。石英把他抱在怀里,头一次很温柔,很温柔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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