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庖在被杀的那天早上,天色尚暗便起床了,因为一位老朋友前来赴约,他去采刚发生的青葵。
其时天边有几枚朗星,月光被树叶切碎了,星星点点散在庭院里。
太吾庖自东北的角门出去,穿过祠堂,去厩里牵了马,便来到长街之上。两旁的勾栏瓦舍,酒楼赌坊各揠旗息鼓,大道甚敞,尽可驰骋。太吾庖放松缰绳,马就风也似的往前奔去了。
可谁能想到,三个时辰之后,太吾庖同样也是一阵风似的回来,只是回来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尸体是在大道之旁发现的。据发现尸体的樵子说,太吾的马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青芦苇,尸体倒在地上,胸膛被划开,伤口只有一道,但又长又深,因此附近的草红得像染透了苏枋似的。最后忍不住感叹,太吾一生仁善,最终却如此凄惨,唉,人的生命,真的是如露亦如电,一点也没错。
太吾是个厨子,不擅武艺,只会一点八九品的粗浅功夫。但他厨艺高超,江湖中各色盛会,往往邀他前去,为众宾客烹制几道菜品。与会之际,他又出手阔绰,因此这些年交结了不少江湖豪客。
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有什么仇家的。但又为何死得如此凄惨?是谁杀了他?
胡弃罝正在想。
他收到太吾庖的邀约,从广东赶来。只是路上碰到几个伏龙坛的硬点子,和他们好好打了几场,因此比约定的日子晚了三天。没想到自己刚到嵩山脚下,便听到了太吾的死讯。
乍闻噩耗,胡弃罝快马加鞭,不日便赶到太吾村。他潜入太吾村调查了一番,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想查验太吾的尸体或能找到什么线索,因此夜半翻入灵堂,正要揭开太吾身上所覆缟布,耳听得脚步声响,两人匆匆走来,他心下大疑,便不即时离开,轻轻跃入灵堂的木匾之后。
只听得二人推门而入,一个年轻男子说:‘’世伯,这便是家父……‘’那人喉头一哽,便说不下去。另一人道:“世侄节哀,太吾氏的家业尚需你来打理,那晋时阮籍,呕血三升,于世无益,为我侠义道所不取。”
胡弃罝心中一动,探头出去。只见两个人在灵堂之上交谈。那年轻男子披麻戴孝,面色悲恸,想来便是太吾庖之子太吾棣了。另一人身材高大,眉毛上扬,不怒自威,胡弃罝心想:果然是他。
胡弃罝怕被察觉,只一瞥复缩回匾后。
那人又问:“世侄,你可知吾弟是被何人所害,莫不是界青门的人?”“小侄本也如此想,只是我曾看了家父的伤口,是纯阳剑气所致,”太吾棣顿了一下,“小侄半夜与世伯相约,只因为这关涉到家里的丑事……”那人一摆手,道:“世侄且慢,”抬头望向木匾,“胡捕头,何不一起下来参详?”
胡弃罝自觉狼狈,翻身跃下,“果然还是瞒不过本相禅师。”他向本相拱拱手,转向太吾棣,“十余年不见,你都这么大啦。”
本相见太吾棣面色茫然,便拉胡弃罝说:“这是当年六扇门的神捕,胡弃罝胡捕头,和你爹是八拜之交。”
胡弃罝苦笑:“朝廷都没了,这个名号也休提了。”
“这些闲话先放一放,我们先查验太吾的尸身如何?”“正当如此。”
二人翻开缟布,查验伤口,对视一眼。“不错,正是巨阙千钧剑。”“嗯,还有空桑派的腹脏切剖法。”
这两门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江湖上习得者少说也有数百人。
本相回头望向太吾棣,“贤侄,你方才想说何事?”
太吾棣一瞥胡弃罝,本相会意:“胡捕头是好朋友,但说无妨。”
“世伯可知一年前父亲收了一个义子?”
“他曾传书信与我,说起过这件事。”
“父亲颇看重他,送了他数本武功秘籍,只是没想到这小贼狼子野心,居然恩将仇报,趁父亲独一人时……”太吾庖大哭起来,“求伯父做主!”
“什么?竟有此事!”本相大怒。
“大师且慢,我心中有好大疑问,还望贤侄告知。第一,太吾庖吾兄为何独一人去采青葵?”“父亲嫌我们厨艺太差,所摘青葵不合他意,这些事往常都是他亲手做的。”
“第二,此人为何要杀吾兄?”
“这关涉到家姊的声誉,还请二位伯父不要外传。”“这是自然。”
“家姊与武当的清河道长已有媒妁之约,只是那小子,嘿嘿,痴心妄想。家父本拟下个月将家姊许配给清河道长,没想到那小子因妒生恨,勾结了伏龙坛的人,做出这天地不容的行径,这便是证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
“火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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