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下去的书

开篇的标题必定让新时代的文艺青年退避三舍，哑口无言——存在读不下去的书吗？承认书的无趣，比虔诚的天主教徒承认进化论更可怕。但是无可否认，每个人都有读不下去的书，即便是在自己的爱好领域也是如此。我有一个朋友，从内到外都站在文艺青年界的顶峰，她最看不下去的一本书是安伯托·艾柯的《玫瑰的名字》。难道这位写出了《小记事》的作者也有文笔乏味的一面？不，仅仅是因为人物的名字太长了。

我握住这位朋友的手，将之因为知己——我现在可以大胆承认我不喜欢俄罗斯文学，因为即使是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人物的名字也实在太难记忆了。

这种情况实属文艺界的意外，对于广大文艺爱好者是不足为惧的。一本使人读不下去的书，多少要具备以下某个特征：

一，不属于某读者的爱好领域。比如让我看高等代数或实验物理学，此种行为等同于谋杀。

二，太厚，同时要求读者专心致志。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并不算大部头，我一连读了三个月。并不是因为著作晦涩难懂，相反的，朱光潜的美学论著一向写得通俗友善。但理论性的专业知识难免过目即忘，不动笔墨不读书，指的就是这一种。读书很惬意，做笔记则很累人，并且读书进度堪忧，这未免使人对读书丧失信心。

三，超出读者的阅读期待。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卡夫卡，但并没能成为卡夫卡的书迷，原因如前——年纪太小。未能早慧的儿童通常把文学作品当成故事书来看，文学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说，并且是现实主义或幻想性质的小说。在我当时的阅读视域里，《城堡》和高等代数除去数字的出现频率，没有本质区别。

四，阅读环境不佳，并产生巴普洛夫效应。如果长期在嘈杂的环境中看某一本书，即使到了安静的地方翻开书页，也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喧嚣。这可不是什么罕有的通感体验，而是毁掉一部佳作的噩梦。我决定慎重选择在中特课上看的书。

五，个人原因。例如对某种题材有心理阴影，或者作者的名字像某个令人讨厌的亲戚，等等等等。我非常喜欢托马斯·哈代，但读不了他的书，因为太虐心。初读《德伯家的苔丝》，我体验了人生中第一个抑郁期，《无名的裘德》是第二个。我还没有准备好迎接第三个。针对此种类型有一种相当好的疗法：在阅读的书籍旁边放上论文摘抄表。在克服情感的波动上，没有什么比写一篇逻辑分析式的论文更有效果了。

六、烂书。这种情况真是随处可见，防不胜防。

希望每一本书都能在读者手上善始善终，但如果真的读不下去，就不要折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