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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沙暗涌

第二章 黄沙暗涌

作者: 雪在漠北 | 来源:发表于2016-07-27 23:16 被阅读0次

    自从元朝被大明取代,大明与逃亡大漠的北元一直势如水火。洪武朝对元屡屡用兵,永乐年间几乎要把蒙古余部赶尽杀绝。宣德以来,蒙古各部经历了十余年的四分五裂。统治蒙古西部的瓦剌,统治中部的鞑靼以及占据东部的兀良哈,三部首领以及部族之间长期混战,对于大明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蒙古各部的混战割据使得蒙古无法统一,力量无法积聚,对于经历了十年盛世的大明来说,蒙古的实力在明朝面前简直不值一提,直到那个人的横空出世,改变了整个蒙古草原的格局。

    有的东西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那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去占有的欲望,如果有的东西曾经拥有过却后来又失去了,那将会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尤其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江山。每个人都会有着这样的梦想与冲动,完成先辈们没有完成的功勋,或者退一步,守住先辈们打下的江山功绩,又或者,从拥有到失去再到拥有,恢复先辈们的宏图霸业。

    山西,大同府。

    总兵府内一片忙碌,各个边境卫所参将来来往往,军报奏报络绎不绝。近些日子蒙古部兵力调动频繁,屡屡对大明边境进行侵扰,大同府作为大明北境要塞,自然不敢懈怠,对于蒙古方面的动向时时关注。

    “鄢雨,你带上五军营两百骑兵去城外摸摸这支从大同入境的蒙古商队的底细,估摸着这些天会到达城外附近。”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末将领命!”鄢雨行礼受命。

    “好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也不必拘礼,你和我去外城墙上看看吧,剩下的军务就交给兵部派来的那些人去处理吧。”一张略显成熟的脸转了过来,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着一种让人不由得一震的魄力。他的身份是荣耀,也是负担。他是宁王朱权的第九个儿子——朱磐炽。洪武朝就广为流传着“燕王善战,宁王善谋”的说法,宁王朱权扼守大明东北门户,手中有着最为精锐的军队——朵颜三卫,宁王本人也不仅仅能谋善断,而且骁勇善战。永乐期间,永乐帝对宁王最为忌惮,逐步削弱宁王兵权,永乐末年迁宁王蕃地前往江西洪都府。此时宁王也远离朝堂,难得清闲,也就希望能在封地藩国颐养天年。可是朝堂之上对宁王实在太过于忌惮,尤其是已经有靖难在前,谁都不敢对这样一个藩王掉以轻心,特别是宁王的子女在藩王里面又更为出众,尤其是朱磐炽,很好的继承了他父亲在战场上的才能与能征善战的本领。十四五岁时便和父亲一起上过战场,在辽东与蒙古人拼杀,当那些子侄亲王在京师醉生梦死的时候,朱磐炽就在沙场金戈铁马,可是朝廷怎么会对这样一位亲王的子嗣不加以关注呢?尤其宁王在改封江西之后,虽然宁王手中已经无兵无将,但京城依然把朱磐炽留在京城,觉得宁王年事渐高,适合去南方颐养天年,但是北境依然不够安宁,蒙古复国之心不死,依然对大明边境虎视眈眈,希望留下朱磐炽,同时封其为郡王,留守京师,携宁王余威震慑蒙古。事实上谁都知道,宣德以来,蒙古已经不足为患,朝廷真正担心的还是藩王的力量过于强大,还是忌惮宁王的一切,需要留下他的儿子在京城,留作人质,一旦宁王想在江西有所异动,朝廷有所牵制能让宁王有所顾虑,这才是朝廷的真正如意算盘。

    “九哥,兵部这次派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鄢雨和朱磐炽一起登上城楼,眺望着远处的一片黄沙。朱磐炽在宁王的儿子中排行第九,所以鄢雨在没人的时候还是喜欢称呼其为九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朱磐炽停顿了一下,“只是京城新指派了一位兵部侍郎过来接替大同府的防务,皇上下旨要我交接防务后便回京城!”“皇上下旨?皇上才十六七岁,哪里知道这些,一定是内阁的那些人吧,都这么多年了,难道朝廷还是一点都不相信我们吗?”鄢雨有点忿忿不平。“朝廷怎么会对我们有所信任,也许只有战死殉国才能换来片刻的信任吧,朝廷希望我们有力量去镇守边关,却又对这样的一股力量百般忌惮和限制。这次回京城的命令也是一样,要知道,我们在大同已经待了快三年了,朝廷担心我们拥兵自重,所以不必太过愤恨,朝廷自有考量,我们照做就是了。”“可是……”鄢雨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憋屈。“好了,不说这些了,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我大哥和你姐姐也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世子和姐姐会来京城?是真的吗,九哥?”鄢雨觉得这个消息有点不太相信。“是的,我收到了大哥和你姐姐的来信,他们快的话十天就能到京城了,应该是太皇太后生病,父王派他们来请安的吧。”朱磐炽接着说,“几年没见着你姐姐了吧,这下开心吧。”“嗯,的确,十五岁和九哥来到京城,在京城待了一年,来大同又待了三年,四年来都没见了!”鄢雨有点伤感的说道。“是啊,四年了,鄢云,我们也四年没有见过面了……”朱磐炽的心里也泛起了一阵阵波澜。“等兵部和我们把军务交接之后,我们也赶去京城吧。”朱磐炽对鄢雨说道。“好,一切听从九哥安排!”

    朱磐炽还是先让鄢雨去打探商队过境的事情,自己一个人留在城楼上继续眺望着远方,看看东方的京师的方向,再看看南方洪都的方向,只希望一切安好,同时也希望眼前一切安好,平安无事的等待着兵部的交接,安安全全的带着鄢雨回去京城,最好能够一起回去洪都。

    不一会儿,鄢雨带着两队骑兵出发了,出大同,向黄沙荒漠远处走去,朱磐炽目送鄢雨离开,鄢雨骑着战马,着一身铠甲,腰间的佩剑在太阳下闪着光芒,背上挎着长弓,箭袋中装满箭矢,英姿飒爽的向远处行进,鄢雨回过头来向城楼上正在看着他的朱磐炽挥手。朱磐炽看着鄢雨,原来鄢雨也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屁孩了,战场上生与死的磨砺造就了现在的鄢先锋,或许上阵杀敌,血染黄沙都不能减轻他心中的那份国仇家恨吧,就让他去吧,哪一个宿将名帅不是在马革裹尸中成长,哪一段历史又不是用血泪来谱写。

    大同府百里之外,瓦剌营帐。

    夜幕,营火,月色,荒漠。一名高大的男子站在帅帐前,眺望着大同府的方向,再往南一些,是原来的大都,再往南,是肥沃的中原,是富庶的江南,是他朝思暮想的江山。他叫也先,他想完成他父亲脱欢一生都未完成的夙愿。也先是个天才,年纪轻轻的他便继承了父亲的太师之位,成为瓦剌部的首领,虽然也先继续拥立鞑靼首领脱脱不花为蒙古大汗,其实在也先的心中早就不把脱脱不花放在眼里了,瓦剌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和鞑靼部分庭抗礼。也先身材高大魁梧,几乎挡住了他面前的另一个人,原来还有一个人站在也先的身旁。

    “亚父,此处距离大明边境有多远?”也先向身边的长者问到。

    “不到百余里吧,百里开外便是明朝的边界重镇大同府了。”长者回答道。

    也先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南方,在思考着什么,只是眉头的微微一皱,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不想让别人猜到他在想什么,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皱眉也逃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的眼睛,他似乎能看懂也先的一切,那种眼神是一种看穿一切的自信,却让被看穿的人觉得毛骨悚然。

    “旌旗万卷斩楼兰,南国佳人倚楼船。文人莫问将军令,紫微移位易江山。太师的心思在想着南方吧。”这位瘦弱的长者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也先的所思所想,他保持着微笑,这种微笑让人觉得很不自在。也先自然也是这么觉得,也先心里对这些汉人的舞文弄墨一直都十分厌恶,他喜欢直来直往,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拐弯抹角的实在无法忍受,可是也先却唯独对他这位“亚父”毕恭毕敬,他怎么说也先都能听得进去,对他是一种超乎寻常人的尊敬,因为他知道,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

    “亚父,您对我的这种想法怎么看?”也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亚父”捋了捋已经雪白的胡须,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怎么看?”

    也先不敢在他面前藏着掖着,直接和盘托出:“我瓦剌现在兵强马壮,士气正盛,我部已控制西域,虽然名义上脱脱不花是大汗,实际上鞑靼部已经外强中干,东部的兀良哈更不成气候,我想以太师之名,召集鞑靼部与兀良哈部一起进攻明朝,恢复我元朝的盛世。”

    “亚父”依然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冷,也先猜不透眼前的这位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又感觉不对劲,对于“亚父”,他还是心存敬畏。半晌,“亚父”开口:“虽然鞑靼部表面上外强中干,但是他依然具备与我部相抗的实力,同时脱脱不花依然是大汗,你只是太师,师出无名,兀良哈和鞑靼是否会积极响应,之前的各部混战让大家都心怀戒心,鞑靼和兀良哈对我瓦剌早已有所防备,指望他们出兵相助无异于与虎谋皮。现在蒙古各部三分草原,瓦剌实力最强,鞑靼次之,兀良哈最弱,如果鞑靼与兀良哈趁瓦剌进攻大明时联手进攻瓦剌,太师你要如何应对?”

    也先没有说话,他就那样静静地听着,像一位学生听着师长的教诲,其实以“亚父”的年纪,做也先的师长也足够了。“还有,你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你对你的对手——明朝,你了解多少?”

    这一问还真的是把也先问住了,之前只是在草原和各部落交战,偶尔去明朝的边境府县抢点东西,真正意义上的和明朝的交战确实不多,几乎没有,这道题他答不上来,他只知道马哈木差点被永乐大帝赶尽杀绝,脱脱不花也不敢招惹明朝,对于明朝,他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勇,却没有了解到他的对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对手,这一刻的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明朝究竟怎样。是已经在十余年的歌舞升平中堕落沉沦还是依旧厉兵秣马不可一世,也先迫不及待的想挑战一下眼前的这个对手,这个让蒙古噤若寒蝉的对手。

    “或许只有来一场交手,我才能了解我的对手,亚父,您觉得如何。”也先此时眼睛里似乎要放出异样的光来,也先是一个想到战争就觉得兴奋的人。虽然夜色已浓,但“亚父”从也先的语气和眼神中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自信和骄傲。他没有反对也先,他尊重也先的热血,用一场战争来祭奠他心中的怨恨,也许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的希望。

    “太师,你准备好了吗?真的下定决心了?”“亚父”追问道。

    “我想探探明朝重镇——大同府的底。”也先说这话时掩盖不住兴奋。

    “好,虽然我觉得时机虽然并不成熟,但是能探探明朝的底,还是值得一试,我直说吧,这是一次赌博,而且我们的胜算并不大,我们对明朝边境的频频侵扰已经让明朝廷对我们提高了警惕,这一次不能只是劫掠了,这一次,是战争。”“亚父”说着这话时依然平淡如水,波澜不惊,夜色下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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