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是分程度的,也是分种类的。一种是身穷,另一类则是心穷。心穷是骨子里的,是根植在内心里的潜在病毒。
身穷久了,心便随即穷了。空荡荡的心室里剩不下一丁点儿活物,死寂死寂的。
有这样一句流行的鸡汤:生活就像强奸,假如无力抵抗,就学会享受。可假如强奸你的生活是一个干瘪的老太监呢?
它腥臭的舌头在你脸上舔来舔去,浮尸般在你身上游动,你死命挣脱,却双手被缚,怎么也逃不掉……
再读雪漠的《大漠祭》,那一笼扑面而来的悲凉又一次压抑着我的每一寸神经。
仿佛一把惊雷炸响在了裤兜里,又好似一只橡胶气球紧紧的扎在了头上。
文中的凉州沙湾人,就那样一个个的跃在面前,就那样活生生的杵着。在人眼皮子底下笑着,骂着,哭着,声音飘到了望不尽的大漠里,随后一切如初,连回音都 没有。
这里的生活就像是一双布满褶皱的老手,掐住你的腰身,将你的头摁在土地里,起不得身,喘不过气。
其中, 莹儿的哥哥娶了兰兰,兰兰的兄弟娶了莹儿。她们是换亲之下的悲剧和牺牲品,一个嫁给了没脑筋+烂酒鬼+烂赌鬼,一个嫁给了性无能+病秧子。
弗洛伊德说:当你做小的决定时,应当依靠你的大脑,把利弊罗列出来,分析并作出正确的决定;当你做大的决定,如寻找终身伴侣或寻找理想时,你就应该依靠你 的潜意识,因为这么重要的决定必须由你的心灵深处的最大需要为依据。
可这现实却没有给这两个如花的闺女一点点的选择余地,她们望着爹爹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望着娘俯下身喂猪食的背影,再望望蹲在墙角捧着搪瓷碗的兄弟的糙 手。便再也不忍拒绝,哪怕是龙潭虎穴也去得。
作者刻画的如此巧合,但又如此真实。巧合到叠加的悲惨令人不忍直视,真实到豆粒大的血珠能溅到眼、土苍苍的手能冰到肉。
铺天盖地的形容词,从四面八方砸了过来。悲哀,决绝,冷漠,无助。
这些粗放又极其闭塞的人们,活在那个腾格里沙漠旁边的村子里,活在那些个掉渣儿土坷拉结构里。
他们不分场合的随意开着荤玩笑,不断的用揭别人的性底线的方式,来慰藉自己干涸的快要开裂的心跳,而那个心脏却从不会跳出规律。
也许穷到了极致后,人生最大的乐趣也就剩肉欲了。
他们说出了我们想说的脏话,他们作了我们潜意识里最真实的反应。可却没有我们那么怕,怕别人嘴里的脏唾沫。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小池塘里,尽是蝌蚪,就那一汪天地,闹出天大的响动也不过是让水面起一点涟漪,甚至连水花都不会有。
大家最终都会变成青蛙,充其量出现一两个满身疙瘩的癞蛤蟆,可毕竟也是只会弹跳的卵生动物。
他们从来都以为青蛙就是生灵,水从来不会湍急地流动、世间所有的水也都是浑浊的。
我甚至能在脑子里画出那个场景。
老顺家的院子里,土墙上泛着烧炕后烟熏的黑黄气,在那个黑咕隆咚的五尺空间里,填满了终日无尽的抱怨和琐事。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 在同样天苍土黄的陕北高原上,有人问一个手持皮鞭的放羊娃,
你为啥放羊啊?
挣钱!
挣钱干嘛啊?
娶婆姨!
然后呢?
再放羊,给娃娃娶婆姨。
沙湾里出了金窝子,有人让老顺也务色一个。老顺一听能挖出来金疙瘩,瞬间提了精神,可一想要投入几万块,又像泄了气的猪尿泡一样,蔫塌塌的半晌憋出来一 句话:
谁爱干谁干,我还是架上个鹰,沙窝里搂上几个兔子,能务息了务息上几个……
他是害怕这灿灿的金片子闪了迷蒙的老眼啊!
满眼的黄沙和一背篼一背篼的黄土早已让这里的人充满了奴性。
熬吧,看我能熬得过这日子,还是这酱油醋把我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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