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到底怎么了？

文/康康

3月8号国际妇女节到来前夕，商家的各种促销广告铺天盖地向我们袭来。女王节，女神节，女生节，甚至某东推出了“蝴蝶节”，就是没有妇女节，满屏的“活出你的女子力”不断冲击着我们的视觉神经，以至于我们差点忘了这个节日原本到底叫什么。一时间人人对“妇女”二字讳莫如深，那么，“妇女”到底怎么了，竟然让许多女孩谈“妇”色变？

另一边，不管是朋友圈还是豆瓣，女文青们掀起了一股不要以年龄作为评价女性的标准的新浪潮。大龄女性一样活的优雅，年龄才是女人的财富，不知不觉中类似的观点已经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不管是大众传统的价值观，还是女性自身对“妇女”一词的避讳，统统成为新时代女性痛心疾首的社会顽疾。

章子怡素颜拍了一套写真，即使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仍然得到了舆论的一致赞美。岁月的沉淀，优雅的气质，是网友们发自内心的评价。40岁的国际章从任人谩骂到赞誉加身，到底是章子怡自己变了还是这个时代变了，也许没人能讲得清楚。

据说在百度和谷歌上分别搜索“苏菲·玛索”，跳出来的照片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谷歌上是52岁的苏菲·玛索近几年的照片，她的脸上充满细纹，已不再年轻。而百度上却满是她年轻时代的照片，没有皱纹，没有沧桑。因此有人评价道：“简单的搜索引擎事实上就足以体现出美人迟暮在中国仍然是一件可怕的事”。

除了章子怡、苏菲·玛索之外，俞飞鸿、刘嘉玲等等女明星也常常被拿来作为案例，向人们传达女人要活得优雅、活得精彩、活得有本事这一生活理念。

一边是广大女性对“妇女”二字唯恐避之不及，另一边是新时代女性（多为年轻女文青）对这种避讳“妇女”用词的鄙视，究竟谁对谁错？

“妇女”一词，按照司法解释的定义，是指年满14周岁以上的女性。《说文》记载：“处子曰女，适人曰妇。”女者，指未婚女子。妇者，指已婚女子，故妇女泛指女性。照这么看，妇女最多无非就是指成年女性而已，但实际上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在现代汉语的语境里，提起“妇女”一词，总会让人有一种中年已婚妇女的感觉，这对于当前掌握网络话语权的年轻人来说，自然是一种难以容忍的称呼。因此，年轻女性为自己量身定制了“小仙女”的自称，以拼死抵抗中年“妇女”的油腻冲击。20岁的女人和40岁的女人，是一种客观中性的表述，但是20岁的少女和40岁的妇女，给人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这就是词语的感情色彩在作祟。英文中有“pretty woman”的说法，如果将“woman”翻译为“妇女”，那真不知道“pretty woman”该怎么翻译，于是只好翻译为“漂亮女人”了。

除了年龄上的差别，“妇”字本身给人传达了一种不太好的语感环境，比如泼妇、悍妇、妒妇、荡妇、寡妇、情妇等等词语，几乎让人对已婚妇女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恐惧感。也难怪《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原来中国人喜欢未婚的年轻女孩，讨厌已婚的老婆子，自古已然。

 “妇女”一词还有一种不是很高级的感觉，听起来没有那么小资。比如我们常听说“家庭妇女”，却没有听说过“职场妇女”吧。几千年来，女性作为照顾家庭的角色，是不需要涉足职场的，职场是男人的专利，家庭就是女性的职场。而一旦女性委身于家庭事务，在中国的社会环境中就很容易被理解成为不问世事，只会洗衣做饭的妇女形象。这就是为什么“妇女”这个词听起来格调不高的原因。然而在如今女性已经完全融入职场的时代，我们在现代汉语里竟无词可用，最多从英文“Office Lady”翻译过来“职场女性”以作充数，不得不令人唏嘘。

很多人会拿中国和欧美做比较，认为西方人对女人的年龄不敏感，更尊重女性。比如餐馆里的服务员，飞机上的空姐，在西方很多都是肥胖的大妈，而在中国一定是年轻貌美的女孩。但是，这样就能说明只有中国人喜欢漂亮女孩，而西方人却对容貌丝毫不在乎吗，事实并非如此。

古希腊著名的特洛伊战争，传说就是为了争夺上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而发起的。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果海伦只是一个年老色衰的黄脸婆，古希腊的这些英雄们恐怕也不会为了她而前赴后继。西方童话故事里的巫婆，通常都是长着鹰钩鼻子、相貌奇丑的老女人。可以说，西方国家对老女人充满了深深的恶意，甚至要甚于中国很多。要不然，怎么在白雪公主的故事里，皇后阴险狠毒，而白雪公主却美丽可人呢。

所以，在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厌恶年老色衰的女人这一点上，东西方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西方社会在制度上对于不同年龄的女性采取了无差别对待，而在中国要做到这一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到了现代社会，由于西方女权主义运动的爆发，就业机会大增，年轻貌美的姑娘不再扎堆于传统的服务行业，再加上劳工保护等政策，企业不得以“老、胖、丑”等原因解雇雇员，因此在西方国家经常能看到大妈甚至奶奶级别的服务员。西方女权运动的结果不仅仅是相对于男性的平权，对于不同年龄段的女性也要兼顾平权，不管你是“少女”还是“妇女”。

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在女权运动方面与西方有很大的不同。中国的思想启蒙比西方国家晚得多，当西方国家民众思想觉醒之时，中国尚处在长期的封建帝制时代之中。新中国成立之后，由于社会主义国家的特点，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解放运动让妇女获得了和男性同等的政治社会地位，甚至于从行政层面基本消除了男女的性别差异（我们万恶的难看的校服也是这一政策的遗毒）。

正是由于过去几十年的影响，在当代中国，女性要求工作的权利是天经地义的，既没有国家政策的阻挠，也没有社会舆论的非议。相对于西方国家早期的社会状况，当前中国的女权问题并没有那么尖锐，因此女性没有像西方国家那样自下而上地通过斗争来获得权利。中国选择通过自上而下的方式来为女性平权，就难免有疏漏之处，比如饭店招聘服务员，要求35周岁以下，在美国就属于违法行为。

回到最初的话题，女文青让大家不要以“妇女”自居而为耻，也许只看到了年龄这一个层次的原因。实际上，通过用词的取舍也能看到新时代女性在职业、家庭、生活上的价值观变化——她们要求独立、要求权利、要求自我。

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女人，将减少五成的真、六成的善和七成的美。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不管是红女还是白婆，我们都一样祝福她们。

她们是我们的姐妹，母亲，祖母，我们一样爱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