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子

作者：方儿

数天阴雨，终于迎来晴日。天空云卷如画，美得难以名状！

我带着儿子驱车赶往老家，老家一片繁忙景象。那些在停雨间隙抢收回来的麦子已经晾晒在门前的公路上。不远处的田里，人们正在收割麦子。

哪些晾晒着的麦子踩上去没了莎莎声，软绵绵的。细细嗅来，淡淡的霉味里仍有幽幽的麦香。

村里的地大多是老人在种，青壮劳力大多在外讨生活，若因这几亩地耽搁自己的营生，是不划算的。因为是旱地，不好往外承包，如果无人耕种，怕是早已荒废。

晌午过后，门前的树下有了荫凉。老人们陆续用木耙搂完麦子，便或坐或蹲在荫凉处，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拉家常。因为都有点耳背，所以声音都特别大，有个大爷像是扯着嗓子喊似的。

他们先是吐槽今年这“烂场雨”，然后感慨各地收成情况，继而开始担忧粮食够不够全国人民吃。末了开始期盼来年能够风调雨顺，粮食满囤，能把今年亏空的收成补回来。

打我记事起，父亲他们就在年年期盼风调雨顺，穰穰满家，从年轻力壮到垂暮之年。在他们心里庄稼为大，潜移默化之下，孩子亦是如此。远处那两个穿着校服奔忙的少年，看完考场后就赶回来帮忙了，尽管他们明日即将高考。

对于这些七八十岁的老人来说，侍弄这些地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孩子们都曾劝他们不要再种了，可是无论怎么劝说，老人们都是不为所动，每年依然乐乐呵呵地种他们的地。

老人觉得，虽说现在种地已不是为了讨生活，填饱肚子了。可地是农民的根本，不管社会咋发展，人都不能忘本么，再说现在国家政策多好，种地还有补贴，拿着补贴不种地不就是昧良心么，让他忘本昧良心，那活着有个球意思。

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大多数孩子都比较认同这个事了。我哥每年播种和收割回家从头忙到尾，他从开始的不情不愿，到后来的兴致盎然，时间并不长。哥哥说，在田里的每一次劳作都是一次自我疗愈，自己的心也随之安宁下来。

父亲说哥哥之所以感到安宁，是因为在劳作中找回了本心。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就像这麦子，尽管发霉了，但是你掰开麦粒，里边仍有麦香，因为它没有忘记自己就是麦子，所以不管经历了什么，它仍是麦子。

我明白，父亲守的不是地，而是自己的本心。一个人会有百种故事，一颗心会有万种遐想，唯有恪守本心，才能“纤毫物欲不相寝”。所有的兵荒马乱都只是安然有序的前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