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邻里

“爷爷，我回来啦。”小孙子奶声奶气，进屋就蹭进孙国盛怀里，“爷爷，你告诉奶奶让我喝那个好不好？”

“那个什么呀？我不知道，你问奶奶好了。”

“那个，呃，那个……就是上次在麦当劳喝的那个嘛。好嘛？爷爷，求你了。”

“小孩子不准喝可乐。”苏喜娣瞪了孙子一眼，把门关上，“老头，你猜我刚刚碰到谁了？”

“谁呀？这么神秘。”几十年的朝夕相对，老婆的神秘孙国盛已不以为然，尤其是故作神秘的时候。但家和万事兴，他必须要配合老婆佯作饶有兴趣的模样。

“哈哈，痒，痒，爷爷痒。”小男孩被爷爷的硬茬茬的胡须扎了一脸。

“张雅静，以前对门那个女人。”苏喜娣努努嘴，“几十岁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个水性杨花的样子哟，不知道是要勾引几个男人。”

孙国盛没抬头。

“她儿子都这么高了，”苏喜娣用手朝上比划，见老公只管逗孙子没理他，她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我就老觉得奇怪，思姊思姊，给儿子起个这么女里女气的名字。”

“人家给儿子起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你是越老越闲了是吧？”孙国盛受不了老婆的长舌，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呀，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隔壁那套房子，这么便宜租给那个女孩，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今天一碰见张雅静，突然就开窍了，你还别说，眉目还挺像的，肯定是私生女！前两天我接小宝回来时还在她家门口碰到个老女人，堆着笑上来搭讪说是那个房客的妈妈，你把这三个女的放在一起看对比一下相貌？一目了然了！”

“那又怎样？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谁让她这么便宜就把房子租出去破坏行规？我早就说那个女人水性杨花的吧？幸好当初我们儿子没娶她，不然她做我儿媳？不清不白的！”苏喜娣一脸的嫌弃，好像张雅静就是她儿媳了似的。“可我还是心里有气，人家儿子都那么高了，人家私生女都那么大了，我们孙子才5岁，我们儿子就是因为忘不掉这个女人才拖到老大不小了才结婚！”

“我听着就替你害臊！你以为你儿子真的那么痴情，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你这当妈的不知道？得有人愿意嫁他才行啊，就是愿意嫁他也得敢进你这个恶婆婆的家门才行。再说了，人家张雅静怎么看得上你儿子？”

苏师奶最不痛快别人说她儿子半个“不”字，她突然把手边准备摘的一把长豆角猛地砸向孙国盛，“我儿子？他不是你儿子？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和老婆的吗？你这老不死的色鬼，一把年纪了还被那个女人迷得失魂落魄替人家说话，胳膊往外拐的白眼狼！”

孙国盛无奈，蹲下身来捡起被打断落了一地的豆角， “越说越不像话，我懒得搭理你！你当初不就是想着人家阿姨张爱荔一家要移民，为了张爱荔508那套房子才一心撮合你儿子和他外甥女张雅静的么？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人家水性杨花不检点？”

“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哪知张爱荔一家刚搬走，那女的就和那男的同居了，还没多久呢肚子就大了，生了个儿子还起个女里女气的名字。委屈了我们儿子，白单相思了一场，呸！”

“男婚女嫁自由恋爱，关你什么事！对你自己的儿子，要有点自知之明。小宝走咯，爷爷带你下楼玩喽。” 孙国盛无意和老婆瞎扯，就准备带着孙子开溜了。几十年的老夫妻，虽然很多事情上无法苟同，但在这些弯弯曲曲枝枝丫丫的分歧面前，多年作战经验总能让他在老婆斗鸡的羽毛竖起来蓄势待发之前“走为上策”。

“你敢把我孙子带走你就不要回来了！你不跟我掰扯清楚你儿子哪都别上去！”苏师奶是冲动型性格，战斗的羽毛已经被孙国盛三言两语激活竖了起来，“你今天必须给我掰扯清楚，别以为我不知道，年轻的时候你就暗恋你们单位的张爱荔，可惜了，人家好好一朵鲜花看不上你这坨牛粪。张爱荔老了，移民了，哼，你又看上人家外甥女，我是前世欠了你的今世为你家的奴！我苏喜娣说什么你都说‘不’，我给你生儿子跟你姓孙你也说他不好……”

“越说越离谱，我都懒得理你！老子的孙子爱带去哪就带去哪，你走开！”孙国盛有点怒火，拉着孙子就要往外走。“你别心里没点数，别以为攥着我退休金的卡我就不知道少了三万块，又悄悄拿去补贴你那五十多岁的儿子了吧？”

“儿子你没份？！”

眼看战火不仅烧起来了还越烧越盛的势头，这时门轻轻敲了三下。

苏师奶小跑上来开门，故意狠狠踩了一脚拉着孙子弯腰在玄关换鞋的孙国盛。

“阿姨，我妈妈从老家带的特产，给你拿来些。”周清扬站在门外，笑脸先扑上来。

“那么客气，呵呵。”孙国盛脚被踩得生疼，讪讪地笑着。苏喜娣接过清扬手里的袋子，“你妈？”

“大姐，我那天刚到时还遇到你呢。女儿上班忙，我刚来不熟悉，才等到周末才送过来。我这女儿一个人在外面，性格又大大咧咧的对自己又不上心，我老伴不放心派我过来照顾她一段时间。”周清扬往旁边靠了一下，周妈妈从旁边靠上前来笑着说。

“这是你妈呀，不像啊？”

“阿姨你这是什么话，我不像我妈像你啊？”周清扬一向对隔壁这个女房东没好感，加上心直口快又格外敏感。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不好意思呀，我这女儿从小被她爸宠坏了，女儿从爸爸的模样多些。远亲不如近邻，我这女儿还请两位多多担待呢。”

“是的，是的。请叔叔阿姨多多关照。我们不打扰你们啦，小宝，和姐姐说‘拜拜’。”周清扬逗着五岁的小孩和她挥手说“拜拜”，把母亲拉回了对门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