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

去年今日，写了一篇关于姥姥的文章《老式人生》。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姥姥也已经离开我们一年多了。但在这一年里，我仍然没有学会接受与告别。也许这本不是可以通过学习就可以获得的技能，也不是通过时间就可以疗愈的痛苦。

屡次梦见姥姥，有时姥姥精神矍铄，甚至有些时尚感，那是姥姥生前我从未看过的样子。有时姥姥已然生病，但还可以跟我们笑着聊天，那是我多么怀念的时刻。有时姥姥虚弱地歪坐在沙发上，只是静静地坐着，真希望姥姥还可以静静地坐在我们身边，哪怕她不言不语。就在姥姥去世一周年的那天晚上，依然梦到了姥姥。有时甚至有些迷信地想，不只是因为我们太思念姥姥，也许是因为姥姥仍然非常挂念我们。妈妈也时常梦到姥姥。我们总是败给时间，也从未停止同时间的抗争。

此时此刻，楼上谁家正演奏着一首悲伤的曲子，不知道它的名字，说不出它的旋律，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遗憾。柚子和橙子各自熟睡着。柚子两个月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姥姥。那时，天气好冷好冷，姥姥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生了病，八十多岁了，还很精神。某一个冬天的上午，姥姥骑着那辆三轮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走过河岸，走过白马河大桥，走过她走了大半辈子的路，终于来到了我们家。姥姥下车的时候，呼呼地冒着热气，多么喜悦健康的老人。姥姥迫不及待地来看柚子，还几次把柚子抱起来，逗柚子笑。姥姥那么自信的样子，完败了八十多年的沉重岁月增添给她的身体重负。看到瘦小的姥姥抱柚子的样子，感觉生命真的好神奇。当时，带着那么小的柚子跨越几千里路回老家，因为家里有殷切地盼着我们回去的姥姥。现在橙子也两个多月了，却没有了回老家的强大动力。

当侄子奔奔问大家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的时候，大家都一头雾水。后来听爸爸说，他的想法是，人活着就为了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为了这一代能看到下一代。姥姥看着我们这一代长大，也看到奔奔柚子这一代出生成长，却始终无法看到更远。当时给姥姥打电话的时候，姥姥每次一定会问柚子最近怎么样，那种牵挂真是暖到人心里。不仅如此，姥姥每次也会问柠檬最近怎么样。正如有一些非常爱我的朋友，都非常喜欢柚子，愿意跟她玩。一个朋友说，感觉柚子明明就应该是她的女儿，却跑错了肚子。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总是让我想到爱屋及乌这个词。

常常找些理由安慰自己。虽然姥姥走了，但二分之一的姥姥还在妈妈那里，四分之一的姥姥还在我这里，八分之一的姥姥还在柚子和橙子这里。我们全部的人加起来，也无法拼出完整的姥姥，但姥姥的音容笑貌还在我们的回忆里。时间带走了姥姥，回忆和梦境又把姥姥带回我们身边。

去年今日，开始学习去爱，不留遗憾地去爱最亲的人，努力不留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