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下车

“下车？”

刚刚还狗一样躲在一边的黑大汉，此时却也像灵魂附体一样，突然来劲了，第一个跳了出来，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岳凌雁，嘴上也是这么说的：“你疯了？”

乘务阿姨并没理会黑大汉，事实上她除了老道士外基本谁也不理，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但大家都能看到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我还没缓过神来，我起身坐回了我原来的位置，这位置原本是让给了胖阿姨的，但因为澜湖的事，她也躲到靠窗的位置去了。

或许因为念经的原因，相对申屠大叔这些人，胖阿姨显得比较镇定一些，还关心了一下我，不像周围的人，仿佛附身澜湖的鬼魂跑到了我身上一样，虽然不明显，但我能感觉到他们身子都下意识离我远了点，甚至避开了我的眼神。

延木和尚不在众人之列，他没什么犹豫就走过来查看澜湖的情况，我看得出他神色之间似乎有些愧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阻拦澜湖的事情。刚刚那一幕，澜湖是绝对的主角，但大家都被岳凌雁的那句下车刺激到了，此时居然没多少人理会澜湖，都站了起来，似乎等待岳凌雁有什么说法。

而更奇怪的是，刚刚岳凌雁那声尖叫，似乎只有我听见，大家只是神色疑惑：澜湖怎么突然倒下了，视线的焦点并没有集中在岳凌雁身上。也就是在此时，回过神的黑大汉跳了出来，语气中并未对这个已经在我心中成为特异人士的乘务阿姨有多少敬畏之意。

很自然的，黑大汉的表弟金毛自然是支持自己表哥的：“别以为你装神弄鬼的说个什么故事，就能把我们糊弄到。”然后像是醒悟起什么似的，声音又高了几度：“哦！我知道了，你和那道士和尚，还有刚刚发疯的婆娘他们是一伙的，我告诉你，我是肯定不会下车的了，我要等待警察的救援。”

要不是我犹在惊魂未定间，我怕自己真止不住笑出来。真TM佩服金毛的想象力，我心里嘀咕，这家伙做什么流氓完全是浪费了，他去写个小说编个故事什么的绝对一流。缓过神来的我四下扫了几眼，发现例如申屠大叔，司机，还有刘妈妈居然脸色一变，居然还有人赞同金毛的说法？

金毛的话产生了作用，岳凌雁抬起头来，我发现这女人脸色似乎比刚刚的还要憔悴上几分，脸色有点苍白，就像刚刚老道画完血符一样，不知道别人留意到没有，我反正觉得这个“救命恩人”现在比起澜湖更像是鬼怪附体，本来脸蛋瘦削的她配上一副惨白的肤色，就像一个骷髅一样。

岳凌雁那一直冷冰冰的脸居然露出了笑容，配合她那略微低垂的头，这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蔑视，她指了指窗外：“什么都不知道的垃圾，你看看窗外面，这里还有哪一点像是在你认识的世界里？“她略微抬起了头，双眼似乎闪烁着阴森的光芒，同样是笑容，但瞬间已经从蔑视转为阴狠，我也不能说是狞笑，她继续说着：”我是自投罗网，你们则是活该倒霉卷了进来，但这我管不着，是留下等警察还是求上帝，你们悉随尊便，但我可不想陪你们死在这里，谁拦着我，或者弄什么妖蛾子出来，我就提前送你们上路。“

“臭婆娘，你还来劲了！“

黑大个这语气看着是打算撸袖子上去干架了，我扭过头去，却见黑大子往后退了两步，绷着一张黑脸，完全没有语气中的凶悍气味，他那表弟金毛也躲在黑大个后面。

整个车厢也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车头方向。

我也再次转回头去，却是岳凌雁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锐器来，那把锐器形若锥子，长约30公分，说是匕首则长，若是剑则短，前半部分是剑锋，后半部分却是四面锥子身，整把器具似乎由两种金属所铸，剑身黝黑而锥身泛蓝，锋锐之处闪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些景区拿来把玩的纪念品。

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岳凌雁手一抖，居然唰唰地甩了几个剑花，似乎在告诉大家，她可不是说着玩的，然后她转头面向老道士，恢复到之前那副冷冰脸，说道：“道士，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至少是个明白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她左手敲了敲身后的车窗:”具体的因由我也不能告诉你，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她说着转过身去，看着车窗外面，话并没停下：”看来你对这阵真的不太了解，不过你现在应该感受到了吧，阴气越来越浓郁了，他们的阳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这阵是有人有意为之，干等在这里就是等死，我们必须下车破阵。“

我这边只能看到冲虚道士后脑勺，看不到他脸上是何种表情，但他此时伫立不动，没有回应岳凌雁，似乎在思索着岳凌雁话中的意思。

不知道是因为岳凌雁那句“阴气浓郁”带来的心理反应，还是气温真的下降了，我只觉得寒意更甚，似乎透过衣服渗到肌肤骨子里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岳凌雁说的“他们”应该就是车上我们这些乘客，阳灯究竟是什么？

人最怕的就是面对超出自己经验范围的未知状况，在自己经验范围内，无论多凶险，至少还能找到方向拼一把，但这种见鬼的事，你压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老道士和岳凌雁，他们说的话你也不知道信不信好。这种犹如待宰羔羊般的无奈感觉，真不好受！

看这一车厢的人，除了岳凌雁和老道士两个在唱双簧似的，就黑大个仔蹦跶了几下，大家都沉默无语，还能说些什么呢？药店老板，卖衣服的，学生，打工仔……，都是些普通的人，面对这些超自然现象，实在是束手无策。

这时冲虚老道说话了，他隐约知道岳凌雁是什么人：“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你是岳家的人……。”话在这里打住了，但岳凌雁直勾勾地看着老道，并没有插嘴，老道也没停太久，估计看岳凌雁没有搭话的意思，就继续说了下去:“你说得对，现在这种情况，继续留在车上对局势并没有多少帮助。”

老道来到车窗前，若不是那一身道袍，他那满是沟壑的脸更像是一名劳苦了大半辈子的老农，之前他说他自己53岁，但看起来比我家乡66的爷爷还要老。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那惨白的世界，像是入了神，嘴巴却微微开合似乎在低声喃着什么，我隔着有点远，虽然车厢就这么大点地方，也听不见他在喃什么。听闻冲虚老道赞同下车，车里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但碍于岳凌雁手中那把寒光闪烁的锐器，再没有人跳出来说什么。

我将视线从老道身上收回来，自然地看向身边的胖阿姨，她又闭眼念起了经，手中的念珠转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