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是一种非常深而且隐秘的体验,它看人下菜:有的人被下得重一些,总是带着羞耻感的活着,有的人被下得轻一些,偶尔在特定的经历上会感到羞耻,还有的人,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从来感受不到羞耻。
下面这篇文章,离开了人们惯常的在道德(超我)层面上看待羞耻的角度,从最早期的母婴关系来深入到个体在亲密中的羞耻的情感体验是如何发生和发展的。
作者是中德精神分析治疗师连续培训的德方主席、德国精神分析协会精神分析培训师Alf Gerlach先生。
2003年,澳大利亚导演彼得·威尔将电影“楚门的世界”带入了电影院,这是关于一个男人的故事,他的生活是一个连续的电视事件,但他并不知晓。
楚门的一生都被外部所引导,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身边的环境都一一设置好了,所有的其他人都是演员,扮演着他们在电视中的角色。
主角的名字是“楚门Truman Burbanck‘’,寓意他是唯一的“真正的,真实的人”,而所有其他人都只是在迎合他。
首先,我们透过隐藏在镜子,家具,汽车配件等东西中的摄像机看到了自己——我们在一个电视频道的24小时真人秀节目中尽情释放自己的形象。
我们发现,男主角的生活一开始由电视公司来选定,电视公司是一家严格意义上的公司,但也来自于“电视”,它包含了我们所有的观众,影片设计了让他在一个人造的世界中成长,在这个人造世界中甚至包括接下来的这些人,父母、朋友、妻子,他们并不是在表现自己,并没有在关系中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而是遵循一位神一般的制作人的引导。
当我们理解了电视节目的原则之后,我们要面对我们自身的反应以及电视观众,这些人感受到了以不同方式在他们面前所呈现的人物,他们感受着,他们煎熬着,但作为自己的窥探欲望的奴隶,他们尽情享受着这个节目,不加批评。
最后,我们了解到制片人的紧密工作,他不仅从楼上演播室自己的工作室内发出指令引导演员的行动,同时也决定了必须表现出什么样的情感以及该说什么样的话。
该制片人和导演饰演的不仅是Truman的全能上帝,而且对Truman来说,导演和制片人就是上帝,决定了这样一些基本的行为,如怀孕,出生或死亡。
男主角以为自己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中,他并不知道和他有关的人、事情、环境都是被导演设定好的,他生活中的人对男主角的反应,也是被导演指定的,其他人都是被指定的,只有他是唯一真实的人,却被外部控制和限制了。
只有在电影中,Truman才慢慢地,迟疑地对刺激性事件作出反应,这些事件令他感到怀疑,自己所假定的现实只是一出戏。
主角发展成一个个体,一个能自我决定的个体,贯穿着各个阶段,最后,Truman对制片人说了一句自信的话:“你无法在我的脑子里装上摄影机。”
借助Truman同一位女性发展的情感,从而呈现了发展进程中的某一种阶段,这位女性不仅是在表演角色,同时也能够表达自己对Truman的真实情感。
这位女性的内在意象是他从禁锢自己的世界中逃离的重要驱力,在这一意象中,他醉入爱河,并试图在自己的地下室里,从杂志的照片中,重新组合出她的形象。
这里楚门在他的内部发现了一种可能的亲密方面,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谜,他试图对其予以保护。
为什么我要讲亲密?我的理解是,亲密是对自身、以及我们自身情感、思维和行为某一区域的最深刻认识的一种状态。
我们试图去保护这些区域——我们正在谈论的隐私(词源来源于拉丁语“intimus”)——从他人的视角来看,且为此我们采用各种无意识作为意识的策略。
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我们会与重要他人一起分享这些东西,强迫的或意外获得的洞察会让深深地伤害我们,尤其会引起强烈的羞愧感和羞耻反应。
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地保护着一些对自己有重要意义的部分,可能是脆弱的、无助的、绝望的自我意象,不想让人发现,在很特殊的情况下,通常是亲密的关系,包括心理治疗,我们会分享给他人,但如果被对方强行的分析或者洞察,我们会被伤害,而且很迅速地感到羞耻。
羞耻和亲密能力的发展,是我们在儿童期必须完成的一项重要任务。
就好像在电影中,Truman暴露在所有的观察者——导演和观众的面前,生命中首先映入到我们眼前的是照顾者的伴随目光,通常是照顾婴儿和幼童的起居以及规范其行为的生母。
在探索外部世界的过程中,婴儿通过观察母亲来锁定情感,反应起着重要的作用,婴儿通过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目光从客体转向母亲,以及从母亲转向客体,从而使得新客体的认知和情感方面与母亲相“匹配”。
在这种相互作用中,婴儿的自我认知核心,以及自体感和价值感,在同一时间建立起来。
随着幼儿的越来越好动,我们可以看到婴儿如何越来越多地从母亲的注视中,忍受分离的阶段,同时也期盼这样的时刻,这便是自我认同的开始时刻,也是从母性客体中分离的时刻,以及缓慢成长的必然时刻,这一必然性,是指没有源于母亲的监督和反馈,其相关的内部加工也会发生。
最后,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孩子同自身的分离做抗争,最终自主性的发展,始于第一句“不”,它不仅将自我决定权引向外面的世界,同时也是了解我们自身秘密的一种能力,并把它们作为私密的空间加以保护。
如果我们有机会观察一个宝宝和妈妈的互动,就可以常常看到这个动人的场景:
宝宝专注的看着妈妈的脸,然后把头转向旁边看看正在逗它的阿姨,再把头转回来看妈妈……
宝宝说第一句“不”时,就是可以和妈妈这个客体分离的时候,是象征层面的分离,并非指空间的分离。
“不”的意思是:妈妈,我有自己的想法、意识、情感、需要。
去保护孩子的私密空间,并协助孩子去发展这个空间,是母亲的功能,不要试图去限制,控制,甚至破坏孩子的自主空间。
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电影,我们可以理解,Truman的发展,不仅是对一个霸道的,控制的父亲的反叛,也可作为朝向自主和保有隐私的一个过程。
通过对一个“早期的”提供保护和支持的母亲形象的处理,既处理了母亲的控制意识,这个控制的声音类似母亲在表达,“在我的世界里,你没什么好怕的!”。
同时,也处理了母亲自己认为的她无所不能的控制和限制,母亲企图否认婴幼儿的每一个私密空间,她类似是在对婴幼儿表达,“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羞耻的情绪,对亲密感的发展是很有用的,所以,在这里,我认为他们有促进发展的性质。
在精神分析思想的历史中,羞耻源于不同观念而得以概念化。
弗洛伊德运用了一个抑制模型,在这个模型中,羞耻作为自我驱力出现,其目的是在符合社会需求的过程中提供动力。
对于安娜·弗洛伊德来说,羞耻是一系列冲突模型中的情感之一,其中自我的情感体验是指,如果任务失败了,它要组织起防御系统,来抵御无法接受的事实,这就是成长的驱动力。
然而,在科胡特的自体心理学中,如果早期的暴露欲望得不到适当的规范和整合,那么羞耻就会与自恋的发展相关。
客体关系理论在鼓励孩子发展“理想自体”的内化关系的冲突背景下,去探讨羞耻。
主体间理论将羞耻理解为是该分析系统的一个方面,“既不属于病人,也不属于治疗师,但...会在主体间产生,维持,恶化......。
这种羞耻部分来自于治疗情况的本身,也来自于每个人遭遇的羞耻的生活世界。
在家庭、宗教、文化和精神分析研究中,这些生活世界可变地从羞耻处理与羞耻——自责的系统中显现出。
在精神分析理论发展上,有这么几个人的名字和对应的主题要记清楚,弗洛伊德的驱力理论、安娜·弗洛伊德的防御机制、科胡特的自恋、客体关系的内化、主体间的你我之间。这些不同的理解并不相互冲突。
Helen Block-Louis对内疚和羞耻的情感之间做出了区分。她强调,从自体的角度来看,内疚处于主动的地位,而羞耻则处于被动地位。内疚感有相当大的独立性,而这些感受更多地与他人真实的或幻想的伤害有关系; 然而,羞耻则有相当大的依赖性,它与失败的感情联系在一起。
Wurmser(1994)最终在对羞耻的概念化中,借助了弗洛伊德关于暴露癖和偷窥癖的羞耻的概念,它强调相关的冲突发生在口欲期。关于这些模型的理解和表达会涉及到权力、吞噬以及自体性欲的自恋性满足感。Wurmser在这里将观看和被观看的欲望、欣赏和着迷之间做了连接。这种天生的、基本的驱力从儿童早期就源于借助专著视觉的掌控。但另一方面,他认为这种欲望是表达自己和吸引别人的欲望。这种表达并留下印象的欲望,旨在通过沟通的行为与他人完成融合。
Anna-Maria Rizzuto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她试图用无意识幻想的概念去理解羞耻。作为冲突的结果,在面对重要他人时体验到的羞耻会影响自尊以及自恋性自我评价。因为包含了动态的元素,实际上,体验到的羞耻也起推动和防御作用。
隐藏以及避免暴露的欲望,经常与羞耻的体验联系在一起。羞耻可以与生殖器的暴露、失控、没能实现目标、主观或客观的看法、是疲倦的、不足的、异常的任何关系有关,同时还跟公众的关注有关。这些经历似乎直接与自尊的感觉相关——我们如何与他人相处以及我们的感受如何。
羞耻与视觉有最直接的联系。眼睛是羞耻暴露最有用的器官。不存在跟其他人没有关系的羞耻体验,当前是否存在或作为超我内化的一部分是如何看待羞愧的个体的,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羞耻体验的组成部分在面对母亲形象时同自尊相关,那么它们会直接关系到当前和内化的客体关系以及超我和理想自我。我已经指出,我们作为精神分析师,母亲般的关注的镜像功能对自尊的形成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它涉及到一种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情感体验矩阵,这种情感体验出现在口欲期之前。这些体验将母亲与孩子躯体的内在联系起来,如喂奶的行为,通过皮肤和身体护理与孩子的身体来进行接触。目光接触以及作为游戏和各种交流的一部分——前语言期声音交流上的细微差别都是情感交流和鼓励自我及超我发展的重要手段。
这种前语言期的沟通交流让感觉、本体感受和内脏记忆的痕迹停留在不断发展的自体和客体的矩阵之中。这些将伴随着两种不同的的情绪:与身体的快乐或疼痛有关的感觉和与成就或失败的情感交流有关的感觉。第二种类型的情感似乎与痛苦的羞耻感的后期发展有关,还与防御相关的羞耻信号有关。现在失败的情感交流的记忆痕迹,不管与驱力满意有关与否,它似乎可用于在以后的生活中以诱导有关痛苦羞耻感的无意识幻想。
当我们体验到,在现实或幻想的互动中,如果一个人不能以类似的情感做出回应,又或者如果我们不能引起对他人的互补情感,那么痛苦的羞耻感就会出现,或者如果我们不能诱导其他的互补情感。
小编出现:体验先于语言。母亲和孩子的接触:目光的、身体的、味道的、声音的,这些都会被孩子吸入身体里,尤其是母亲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身体的快乐(成功的)与疼痛(失败的)是两种情感类型,后者促使了羞耻感的发展。如果我们和人的互动中,无法获得需要的情感回应,这也会让我们感到羞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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