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福

“哦哦嗨，嗨嗨哦，仔仔肉（念拗niù）肉要困觉哦，要享猪福哦……”，村里的奶奶一边摇着摇篮，一边哼唱着，摇篮里的宝宝渐渐进了梦乡。这个歌谣，我在摇篮里应该也听过无数遍。

在老家，小婴儿睡着了叫享福了。小婴儿是很容易睡着的，小婴儿睡着了高兴的是大人，终得一下轻松，孩子“享福”了我到觉得却是大人福分。享福就享福，怎么叫享猪福呢？或许在村里人看来，像猪一样吃了就睡，醒了就有吃是很幸福的事。对于忙碌的庄稼人这福是绝不能消受的，在小婴儿“享福”的片刻还有很多的活计要做。

在我老家，猪只有三种，一种是养大了做菜的，一种是公猪，一种是母猪。小猪满月后就得离开母猪，卖给人家去饲养，菜猪没有任何的工作要做，吃吃睡睡自然长肉就是。公猪倒是有任务，四邻八村的母猪发情了，都赶过来让公猪配种，每次配种后主人会额外给食物补补，这工作倒惹某些人羡慕了。母猪的工作也简单，生小猪就行，也不用自己带，小猪满月了卖掉，猪妈妈做得逍遥自在。

猪的肚子永远也装不满，我的童年时光大半在为猪忙碌，连侵早上学之前都要被外公赶去田野打猪草。打来的猪草，外婆切碎了，用大锅煮熟，加上水搅和匀了，这个叫猪潲（shào），我们说饭菜难吃，就说像猪潲一样。猪对伙食不讲究，有吃就行，猪潲倒进猪槽，猪一哄而上，大口抢起来，一会只剩下一些寡淡的水，撒点米糠，猪就吃了个干净。

在村里人看来，猪就是一个银行，只有小猪要花钱买，猪食从地里讨（采集的意思），猪长大了可以卖一大笔钱，村里人每逢大事用钱较多，首先想到的是卖猪。猪的屎尿一点都不浪费，一担担挑到地里喂庄稼，省了买化肥的钱。其实村里人对猪照顾得蛮好的，小时候家里穷，房间都是泥巴地，猪圈却盖得很好，有两间卧室，猪圈里里外外都用水泥硬化了，猪窝里的稻草铺得很暖和，还经常打扫干净。

其实，猪是很聪明的动物，在“智猪博弈”中，聪明的小猪知道如何坐享其成。在《动物庄园》里，猪还推翻了人类的统治，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猪统领善于利用宣传让其他的动物心甘情愿服从统治；一再篡改口号，让其他的动物对其统治感到幸福。尽管在猪的统治下，其他动物的生活每况愈下，猪统领嫁祸副统帅，说一切的困苦都是副统帅造成的……

自打猪被人饲养了，就是吃吃睡睡，猪脑子完全没有用了，他们再不用有任何的思考，更没有猪统领的野心要推翻人类的统治。猪的一生，吃了就睡，醒了就有吃，即便公猪和母猪有点任务，仍然是轻松惬意，在一些人看来是相当幸福的事情，能够像猪一样生活，叫做享“猪福”。

猪生下不久就被阉割，没有了任何非分之想，猪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被利用、被宰割。我想稍有脑子的人都享不了“猪福”。

王瑜

202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