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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楼梦》看家庭教育之五:被剥夺的人性尊严,从哪里找补回来

从《红楼梦》看家庭教育之五:被剥夺的人性尊严,从哪里找补回来

作者: 贝含珠 | 来源:发表于2022-02-20 20:24 被阅读0次

    在缺乏人权、缺乏基本的民主思想的封建时代,所有人都经历了被压抑尊严的这一过程,不仅被统治者如此,统治者也如此;女性有三座大山,男性也并没有得到自由平等和尊重。

    真的!在贾府里,集中了社会主导权和男权、父权的主子们,老爷少爷们,居然也是一样被剥夺尊严!平等、自由、博爱是压根无从提起,看得我全身都寒凛凛的:

    贾宝玉作为全府的宠儿,贾母的心肝宝贝,贾政却开口就是“无知的孽障”、“作孽的畜生”、“叉出去”这样大口骂着,我少年时候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刻薄地羞辱自己的儿子“你要再提‘上学’两个字,连我也羞死了”——贾政习惯性一见宝玉就要贬损。反思一下我们有没有这样羞辱孩子?

    后来贾政还打了宝玉一次,“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中,宝玉被贾政拿板子打得死去活来。这就是封建社会“父权”的体现吗?

    等我看了其他主子们父权的体现,才知道贾政真的算是文明人了,像妹夫林如海的评价“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虽然打了宝玉,但是对宝玉的尊严没有过分践踏,比起贾珍等人,是相当有分寸的,是比较有现代意识的。看看下面几个例子,整个的封建社会父权君权,对人性尊严的践踏是何等的令人毛骨悚然啊:

    贾珍教训儿子贾蓉,先是“喝命家人啐他”,“那小厮们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有个小厮便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你想一想,贾珍“素日如此”,这是长年累月的屈辱的生活啊!

    然后贾珍叫下人问着他:“爷还在这里不怕热,哥儿怎么乘凉去了?”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说。

    所以打嘴巴这样屈辱的事情,贾蓉已经习惯了,凤姐大闹宁国府那一段,凤姐要打贾蓉,贾蓉立刻“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自己打嘴巴,当着所有下人的面,那一份少主人的尊严何在?

    记住,贾蓉是早就娶妻的了,折辱他,小两口情何以堪?

    贾瑞被“王熙凤毒设相思局”,差点不曾折磨死,回来他爷爷怎么惩罚他?揿倒打了三四十板,还不许吃饭,饿着肚子“跪在院子里读文章,”,不但残酷体罚,而且尊严糟蹋殆尽:所有人都看得见他跪着的样子!

    贾琏这一个大少爷,府里的主事人,在外面有头有脸,都娶妻生子了,父亲贾赦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为了石呆子的扇子没有到手,贾赦大怒,站着,拿什么东西混打了贾琏一阵,打到起不来;

    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孩子啊?

    贾珍贾赦等人为什么这么狠?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从小被践踏尊严,如今只是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不断重复自己的命运,跳不出这个圈子而已。

    贾府有地位的老家人赖嬷嬷的话,揭开了主子们被一代代践踏尊严的悲惨命运。

    她先是对宝玉说:“不怕你嫌我,如今老爷不过这么管你一管,老太太护在头里。当日老爷小时挨你爷爷的打,谁没看见的。老爷小时,何曾像你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了。还有那大老爷(贾赦),虽然淘气,也没像你这么扎窝子的样儿,也是天天打。

    是的,贾政不愧是温厚读书人,小时候挨了打,并没有在宝玉身上全部找补,加上“老太太护着”,对宝玉还算留有尊严;而贾赦天天挨打,就没有那么好性子了,他必须打那个已经做了父亲的儿子,才能找回天天被打的屈辱的补偿。他后来那么大年纪还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无非是要在女性身上得到补偿。

    更可怕的是贾珍那边:“东府里你珍哥儿的爷爷,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么儿子,竟是审贼!”

    赖嬷嬷的话一针见血:审贼,儿子被当做贼来看待。贼不但要被狠打,很有可能打到性命不在,而且,贼哪里有尊严!被狠狠地折辱,践踏,这就是贼的命运——“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这里面有多少辛酸在里面。

    而贾府这些堂而皇之的官二代富二代,乃至三代四代五代,在父权面前,家族的权威面前,是完全被剥夺了尊严的一群,是没有男性自尊的男性——所有人,上上下下看着你被折辱,被狠打,被剥掉最后一丝尊严。“审贼”的打法,“审贼”的践踏尊严法。

    贾珍的父亲被爷爷这样审贼似的打,贾珍自己被父亲折辱,然后再去折辱儿子贾蓉。代际传递的痛苦,无休无止,触目惊心。

    那么,这些被践踏尊严的男主人,长大后像父辈长辈家族期望的那样,打成器了吗?成为钟鼎之家、书香门第了吗?

    没有。被践踏的尊严,要找补回来,只会更加的可怕。贾珍贾赦贾琏贾蓉,无一例外地在儿子辈身上去寻回这种损失:你打我,我打儿子!贾政也打,但是他还是有尊严底线的读书人,对自己有要求。

    他们还在女性身上找补:玩弄女性,践踏女性尊严,讨小老婆,偷娶二房,玩弄丫头,著名的尤二姐尤三姐的悲剧,还有那么多被践踏的丫头仆妇,就这样产生了。

    确实如此。贾蓉挑唆着贾琏娶尤二姐做二房,就是希望偷偷地去和尤家姐妹厮混:“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若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贾赦有了那么多小老婆,还要打鸳鸯的主意,鸳鸯不从,就要狠狠报复“终究逃不出我的手心”;贾环猥琐,存着害人之心,贾珍贾琏经常“相约去追欢买笑”。虽然他们也有世俗意义的成功,也有一定的政治取向,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令人怅然若失。

    整个贾氏家族的败落,有很强的政治因素,不能都怪他们,但是即使贾府不败落,我们想想,民国初年的“八旗子弟”的衰败景象,也可以推演的。这不仅是一个家族的问题,是整个社会人权的问题。

    家庭教育在狠打和羞辱中失败,父子兄弟之间的真实关系如此令人恶心。

    父权对男性主人都有如此的摧残,那么,身为奴才,身为女性的折辱,又是何等凄惨!

    胡适先生说中国所谓传统文化里,让人完全丧失尊严的“打板子、小脚”等最令人痛恨,大臣在朝中被当众羞辱责打,这样的民族如何在人格上立得起来?

    而这种扭曲的践踏人权的现象,到今天并没有完全消失。

    某一些家庭、公司的体制,有严厉的惩罚制度,严格的等级制度,其实就是在骨子里奉行父权文化:你不能看得起你自己,除非你也去作践别人。你往上爬了,就可以维护自己的尊严,以损伤别人的尊严为代价。

    这样的公司文化,如何能够造就有生机的下一代?

    这样的家庭文化,如何能养出有进取心、有尊严的下一代?

    被践踏了尊严的那些清朝的人们,从主子到奴才,人格就这样衰败下去,终于在民国时代成了眼睁睁被外族入侵,差点亡国的人。

    这样的家庭教育悲剧,是最值得我们深思的。

    我们该如何维护自我的尊严,从而维护孩子的尊严?

    如果你自己都不能因为为人子而感到自豪,活着有意思,你的孩子一定感受不到。

    如果你自己靠欺凌比你弱小的人才能有价值,有快感,你的儿子十有八九会陷进这个陷阱。

    你的下属也是。

    只有自己有价值,才不会去儿女身上找补那失去的尊严。只有你能感受到生命的快乐、自由,活着开心,你的儿女基本上也能有这样的感受。

    红楼梦里的家庭教育,这一课最让我警醒,惊悚,胡适先生对传统的反省,鲁迅先生说的国民性,似乎在这里找到了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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