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等字尽头多是空,却总是心存侥幸,忍不住一等再等……
壹
废墟中某一处,杂乱地面上杵着几根断骨,四周趴着零星几片烂的掉渣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布条,以及偶尔从缝隙里挤出来的一搓裹着尸骨味的臭泥土。
以上所述是无尽深渊里,站在一块发光石头上的卡司,从深渊最深处涌起的烈火中看到的景象。
深渊所在处是地府,深渊之上是人间,也是炼狱,卡司就死在那个炼狱,那个曾经是废弃地下酒窖,现如今是废墟的地方。
和卡司一样死在那的,还有一个人。一个救了卡司却失去性命的人。
卡司为了回报那人,以失去一只眼为代价,看到了那人心中所想,卡司震撼于那人最后所念除了自己再无其它,便许了个诺:若有人能将自己和那人的尸骨埋在一起,将会守护他直到他生命凋零。
没想到,这一诺,导致卡司到地府以后,被转生石隔断了去往转生的路,灵魂被困地府几十年。
卡司找到阎王,阎王告诉卡司,何时卡司许下的诺兑现了,何时卡司才能前往转生。
那以后卡司就常在转生石上看着地狱业火中展现的人间景象,等一殓骨埋尸人。
直到一年前,卡司亲眼见到酒窖坍塌后,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只在看着业火中景象时候,想着那人现在转生了几世,是不是每一世都顺遂安康。
卡司正出神,似感知到了什么,转过身,不出意料,看到了距离转生石百步远之外的石桥上站着的玉树临风的青衣男子,和跟在男子脚边的一条狗。
青衣男子是掌管地府的阎王,据阎王说那座石桥,名为奈何,曾是众多亡魂转生时必过的一座桥,从前桥下是忘川,桥上有孟婆、有孟婆汤,孟婆会给每一个走上奈何桥的魂魄递上一碗忘川水熬煮的孟婆汤,使之前尘尽忘。
阎王还说,从人类选择火葬以后到地府的魂魄就越来越少了,即便有也会自行前往轮回,无需鬼差看守指引。
于是地府的鬼愈发少,最后就只剩下了阎王和一直对阎王不离不弃的一条狗。
所以严格来说,现在整个地府只有三只鬼,卡司、阎王和一条狗。
狗的名字为戈,许是因为天性使然,卡司见到戈总会不由自主生出嫌弃之情。并且卡司拒绝称呼与狗气质不相衬的名字,一直叫戈为傻狗,或许戈也是这么想的,一直称卡司为蠢猫。
是的,卡司是一只猫,一只缺了一只眼的猫。
卡司此时正盯着不知在和阎王说什么的傻狗,右眼阴沉沉的。
卡司看见阎王和傻狗的时候,他们总是在窃窃私语,此事,卡司做为被困地府的外来鬼并不介意,卡司介意的是傻狗的出现,总让卡司生出想要干架的冲动。想到这,卡司决定离开转生石,对傻狗眼不见为净。
被卡司称为傻狗的戈,看着卡司离开后,扭头问一旁的阎王。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蠢猫真相。”
“什么真相?关于卡司的?不重要吧,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阎王看着消失在远处的黑影,随意的说道。
“哪里好了”戈低声嘟哝着。
“不好也没法子啊,我又不是猫皇,能解了困他的诺。”阎王无奈的摊了摊手。
“……”
猫皇,那是几百年前的存在了,戈无语片刻也感到了无奈。
阎王和戈就这样相顾无言的站在桥上看着远方,桥下清澈的忘川水,缓缓流动,倒映出桥上的景色。
弍
地府不见日月,以业火燃一轮为一日计时。
业火之上立着转生石,转生石前是奈何桥,奈河桥下,是忘川,忘川尽头是三生泉,据说三生泉的水,鬼喝了能透过泉水看到自己的三生过往。
卡司受一诺所困,又失了一只眼,魂魄残缺,泉水中看不见三生过往,只能看到自己缺了一只眼的丑陋模样。
但卡司依旧会去转生石上看一看业火中景象,等一个无法兑现的诺,业火消失时,卡司就会到三生泉水边喝一口泉水,看见丑陋的自己之后,懒懒的趴在三生泉水旁假寐。
一日,假寐的卡司,感觉到自己被一团阴影笼罩,诧然间睁开眼被戈靠近的狗脸吓得腾身而起,弓着背,摆足了攻击的架势。
“傻狗!你在做什么?”
被卡司惊到的戈也做了个攻击的反应。听到卡司讲话才回过神,收起了攻击的架势。
“喂,蠢猫,想不想找到自己的另一只眼在哪?”戈没有回答,反问到。
收起一身炸毛的卡司坐在三生泉边,挑了挑眉“你知道?”
“当然”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难得你有不傻的时候,说罢,我另一只眼在哪呢?”卡司忍着嫌弃问到。
戈:“阎王胸口有个空间,里面装着所有残缺之鬼的魂魄,只要你能让阎王喝下这三生泉水,等阎王陷入沉睡后,你一边想着缺失的左眼,一边将爪子伸进阎王的胸膛里,一抓,就能抓出来了。”
卡司:“你怎么不去?”
戈:“我又没灵魂缺失,再说我凭什么帮你这只蠢猫。”
卡司:“就是,你凭什么啊?你,没灵魂缺失,留在这地方干嘛,难不成也是被困在这的。”
戈:“我乐意!干你何事,我,我对阎王忠心耿耿,其心日月可昭,阎王在哪,我就在哪。反正我已经说了,你爱去不去。”
卡司“等一等,这三生泉水不是只能让鬼透过泉水看到三生过往?阎王喝了只是陷入沉睡?”
戈:“你懂什么,阎王不是普通鬼,三生泉水作用在阎王身上就只能令他陷入沉睡。”
卡司:“是吗?好,你懂,你懂,你就这么确定我能让阎王喝下三生泉水?”
戈:“阎王喜欢猫,你又不是不知道。”
卡司:“……那不如好狗做到底,送我一程?”
戈:“没问题。”
接着戈就见到卡司跳进三生泉水里,滚了一番后,跳上岸,仰首示意戈带路。
于是半刻钟后,正在阎王殿里小憩的阎王感知到了一猫一狗到来,一偏头就见到了走路一摇三晃怎么看怎么虚心的戈和戈身后湿漉漉沾了一身三生泉水的卡司。
“戈?卡司?你们这是怎么了?”
阎王嘴里这么问着,却是从袖中取出一只手帕掠过戈将卡司抱了起来,手帕拂过卡司身上,卡司身上的三生泉水瞬间被擦干。
卡司抖了抖蓬松的毛,钻进了阎王怀中。
阎王给卡司顺着毛,舒适的手感,让阎王忽视了戈的存在。
“卡司今天很配合啊,是受什么刺激了……”
阎王还没说完,卡司两只爪子已经搭在了阎王的脖颈两侧,偏着脑袋凑在阎王一张一合的唇边,张口将含着的一口三生泉水吐了进去。
阎王睁大眼,被呛的连咳不止。
戈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戈想过卡司会用策略,但没想过卡司会用这么直接粗暴的法子。
卡司等阎王彻底昏倒在榻上,挣脱阎王的怀抱,跳到阎王胸前,伸出爪子探进了阎王的胸膛,果真探到一枚圆珠,感知到是自己丢失的左眼后,惊喜的攥住,想要缩回爪子,却被眼前阎王胸膛涌出的血凝成的红色水幕所展现的画面惊得不敢妄动。
叁
华丽的宫殿里,一身华美服饰的男子,恭敬的同床上掩在帷帐里的人说着话。
“皇,明日要出席傅轲大人婚宴的服饰已经备好了,请过目”
“不行,太有妖族特色了,傅轲那家伙,交友范围甚是宽泛,又娶了人类女子,难得人家不怕他是个妖,嘱咐下去,明日前去婚宴见礼的,都把身份给本皇藏好了,”
“是,那明日的服饰?”
“简单些就行,本皇记着前些日子你做了一款黑白两色的,就那一件吧,白的给本皇,黑的给戈将军送过去。”
“皇,那是给我和我弟做的……您和戈将军穿,不妥,属下这有一件金丝袍,您参加婚宴最适合不过。”
“你是皇还是我是皇,我说行就行,你前几日不是说无海那边新出了不少金丝玉帛,现在我允许你去了。”
“是,谢皇,皇早些休息,属下这就动身前往。”
帷帐里传出叹气声“总算把这家伙给派出去了。”
……
第二日,傅府庭院里张灯结彩,布满喜字红绸,就连府中一片小竹林都被装饰出喜庆模样。
五更才过,竹林里,庭院主人傅轲正和来客说着话。
傅轲:“皇今日着装,委实低调了些。轲,险些没认出。”
妖皇:“呦,合着军师你,平日里都是靠服饰认本皇的?”
傅轲:“说笑罢了,第一次见皇穿白色,略感诧异。”
妖皇:“好看吧,本皇自己选的。”
傅轲:“皇的眼光,自是好的,想来护法所选必是极为奢靡。”
妖皇:“是啊,他恨不得用金银玉器做一整套服饰。”
傅轲:“皇定要多加阻拦,否则下次再见,皇可就真是披金戴银,珠光宝气了。”
妖皇:“放心,不会让护法得逞。本皇与你说了半天话,怎么还不见新娘?”
傅轲:“皇,婚事按人类习俗操办,需等候吉时,前去迎娶,皇来的早了。”
妖皇:“也罢,我来沾沾喜气,顺便送个贺礼,接着,本皇亲手做的,怎么着也能当个护身符了,此佩可一分为二,你们夫妻二人一人一个。”
傅轲:“谢皇,轲无以为报,只得将忠心再表……”
妖皇:“把你的破丹收回去,区区妖力,损了再修炼回来便是,你听着,即日起,妖族再无傅轲,但军师之位本皇会一直为你留着,最好别再回来。”
傅轲:“是,谨遵皇命。放眼整个妖界也只有皇才能将妖力修炼一事看的如此淡薄。”
妖皇:“话多,饿死了,有吃的没。”
傅轲:“有,早已为皇准备了。来人…”
……
妖皇:“不错,这烤鱼真不错。世上可再无如傅军师这般懂本皇的妖了。戈将军只会清蒸,等你什么时候得了闲,叫他和你学学厨艺。”
傅轲:“厨艺一道,戈将军怕是朽木难琢,皇喜欢,可随时来府上小坐。”
妖皇:“哈哈,说的不错,如此甚好,去忙罢,不用管本皇,本皇在这等戈将军寻过来,便离开。”
傅轲:“是,皇请便,恕轲失陪。”
肆
竹林里,白衣少年靠在石桌旁啃着烤鱼, 忽然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正在少年抓耳挠腮之际,耳边传来如松似雪般清冽嗓音。
“这是,怎么了?”
少年抽空看了一眼。只见一青衣男子眉眼温柔相问,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少年扔在一旁的烤鱼,瞬间明悟。
“被鱼刺卡到了?试试这个”
男子说着从袖子里拎出一只巴掌大小食盒,里面装着一小份米饭和一小份菜。男子将米饭与木筷取出来递给少年。
“别嚼,吞下去。”
少年按男子所说,不消片刻鱼刺就被米饭裹着从喉咙滑了下去。
少年清清嗓。看了看男子的衣着打扮。
“多谢,你是道士吗?”
“无事,吃鱼时可要小心。在下只是会些小法术,还算不得道士。小兄弟怎么自己在这,你家人呢。”
少年转了转眸子,恰好看到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黑衣属下。
“我兄弟二人一起外出游玩,路过此地见有喜宴,便来沾沾喜气,凑个热闹。我叫司卞,他叫司弋。”
黑衣属下疾行而来,听见少年的话,愣了愣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放缓步子走到少年身旁。
“原来如此,在下单名一个逸字,倒是与司弋兄名字同音,相遇即是缘分,在下提醒一二,司弋兄,这边宴会上人多混杂,恐有贩卖人口之事,莫再让令弟落单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有缘再见。”青衣男子说罢拱手转身离去。
留下不知所措的属下和面色扭曲的少年,面面相觑。
“哼,什么眼神,怎就看出你是兄,本少爷是弟?”
“皇…少爷,你这般模样,在人类眼中就只是少年,所以……”
“今日本少爷高兴,让你占一回便宜何妨。说罢,去了这么久,怎么回事。”
“妖界筹划着要重新选举军师,属下出门时被堵,打出妖界,又被艳鬼拖住了脚。”
“哼,让他们折腾去,真以为军师之位那么容易来的,这面具带好,再有下次,本少爷把你送艳鬼族去,走。”
“是,少爷。”
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掠过小竹林离开傅府。
几片竹叶飞旋着落在院墙的瓦片上。竹林里的石桌上,躺着一盘异常干净的鱼骨。
伍
一处破败院落里,一口废井,一堆烂柴,一架零散推车,一张残腿木桌。
木桌旁躺着几个被绑的人,男女老少皆昏睡着。
推车与烂柴间挤着一堆着白色丧服的尸体。
废井边站着三个麻袍道士。一黑高瘦,抱着一把拂尘;一白矮胖,身背一支羽弓;一中不溜,腰间别着一把双刃剑。
只听黑高瘦的道士不耐烦催促着。
“还不走?半刻钟,纪刀再不回来就不等了。”
“急什么,普通人再多也比不上一个道士。纪刀传信说,逮住了一百个。别说半刻钟,就是半天也得等着”
中不溜抱着臂膀,尖酸刻薄嘴脸一览无余。
“都是替大人办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再传信催一催,二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白矮胖笑呵呵,躬身抬手间,憨态尽显。
“啧,这么多人,动静再小,也会引人注目,大人虽已噬了不少道士和妖物,可还不是人皇的对手,招来人皇的人,坏了大人的事,你们可担不起。”
黑瘦高抱着拂尘,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双眸冷睨。
“损失一百道士的罪责你就担得起?”
中不溜尖声质问,手放在剑柄上,欲拔剑而战。
“蠢货!分不清轻重,不懂以大局为重。大人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
黑高瘦甩出拂尘将中不溜捆了个结实。
“二位别,别吵了,大事不好,事情有变,纪刀叫我们速速离开此地。”
白矮胖举着传信筒,慌张的汗流不止。
“来不及了,来者何人?奉劝一句,别多管闲事。”
黑瘦高收回拂尘与白矮胖`中不溜,三人背对背,环顾四周,如临大敌。
却见一青衣男子执剑踏进院子里,眉目间沁着霜寒之色。
“无名之辈,诛尔等心术不正之人。”
说着长剑出鞘,直刺向三人。
黑瘦高见谈不拢,将拂尘甩成了鞭,白矮胖摘下背上羽弓,拉满后,上六只羽箭,瞄准青年男子,一发而去。中不溜手持双刃剑,左右劈斩,且口中絮絮叨叨,念念有词。
青衣男子一对三依旧略胜一筹,剑隔拂尘,挥袖断箭,诡步避双刃。一把长剑使的神出鬼没。
黑瘦高见此,心知不好,与间隙间问中不溜“还不召尸傀来助!”
“从开始我就召了,被压制,召不动!”中不溜连斩数剑,换左手持剑,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青衣男子,一个提剑转身,拉远了距离,先发制人,欲以一招定乾坤。
“压制尸傀,飞雪流沙剑法起式,是人皇!快,快撤,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人皇。”
白矮胖瞪大眼睛,惊惶失措间,羽箭都失了准头。
黑高瘦`中不溜`白矮胖三人对视一眼,硬扛下青衣男子一招强劲剑式,抛了一枚烟雾弹,逃之夭夭。
青衣男子收式不及,叫他们逃了个措手不及。
烟雾散去,男子站在破败院落里,一身冷意,没再去追,收长剑入鞘。走向烂柴与推车间的一群尸体,从腰间取了火折子,将烂柴`推车与尸体都葬在烈火之中。
青年男子看着烈火燃尽,转身时面上滑过两行清泪,神色又冷了几分。
躺在桌旁的人们逐渐醒来,男子挥手,解了绳子,让他们自行回家。
最后男子挥剑毁了这一处院落,携剑离去。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却怎么也暖不了那道远去的背影。
陆
距被毁院落百里外的一处石林。
白衣少年盘坐在巨石上,叼着块肉干,半嚼不嚼。
“戈将军,如何了,那群家伙可还在这石林?”
黑衣属下抱着一包肉干,探了探四周。
“还在,皇,此地有阵法,看来此事,不只是妖族,人族也参与其中。”
少年将叼着的肉干细嚼慢咽的吞了,若有所思片刻,拍拍手,从巨石上跳下来。
“走了。”
“皇,这,此事,我们不管了吗?”
黑衣属下跟在少年身后问。
“你我又不会阵法,去找个会阵法的人族再来。”
少年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语声也懒懒的。向后伸出手掌。
黑衣属下顿悟,递了一块肉干。
“皇英明。”
“行了,在人族面前,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别忘了。”
少年叼着新肉干,身后跟着黑衣属下,走在阳光下,似渡了一层暖光,很快便将石林抛在了身后。
柒
石林不远处有一条河,名为崂河。
人皇着一身青衣,望着淙淙河水,在崂河边负手而立。
“逸兄?”
逸听到喊声转过身,就见到白衣少年司卞朝着自己挥手。少年身边是一身黑衣的司弋。
“远远看着似逸兄,还真是,逸兄来这崂河做什么?”
待走得近了,司弋开口问道。
“司弋兄,司卞小兄弟,在下追随贩卖人口的歹人而来。此地偏远,不适合游玩,二位早早离去为妙。”
司卞一拍手,“巧了,我和兄长也是追随歹人至这附近的石林。被阵法拦了去路,我和兄长会些拳脚功夫,阵法一窍不通,逸兄曾说你会些小法术,不知阵法造诣如何?”
逸听闻后,虽对这二人心有疑虑,但涉及到人命,不敢耽搁。
“在下不才,谈不上造诣,略通一二。事不宜迟,劳烦二位指路,也好让在下前去营救。”
司卞给了司弋一个眼神,司弋连忙道。
“逸兄何必独自一人前往,我兄弟二人应了村民请求,势必将孩童带回。你我三人一起,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逸看了看二人,为避免横生枝节,稍加思索便同意了。
于是一行三人一同前往石林。
……
石林里,一人仅三尺高,手持七尺长刀,面目狰狞。看向靠在巨石边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确定没?石林外徘徊不去的那两个,是不是你们妖族的左右护法。”
“确定,那是前些日子护法才做的衣服,妖族除了护法再无其他妖敢穿。”
穿一身绿的人确认到。
“真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抓了一百道士,五十妖族幼崽。偏被那二位护法发现。纪刀,你传送阵布的怎么样了。”
穿一身红的人啐了一口唾沫,转而问到。
纪刀面目狰狞着瞪了那二人一眼。
“催什么,布阵法消耗太大,容我恢复恢复,既然他们破不了防御阵,就多拖些时间,给张弓他们争取时间,那一批尸傀的价值不比这一百五十个低,别让他们被发现了。”
穿绿衣服的一被瞪,瞬间炸了,露出尖锐利爪,横在纪刀脖子上。
“你什么态度,我告诉你纪刀,按地位我和葛丹比你高一头,都是替大人办事,才不和你摆架子。你……”
“好了,葛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长相是天生的,对你我没恶意。把爪子收回去。”
红衣服的葛丹伸手扯住绿衣服的葛青,打断了葛青的絮叨。
纪刀一手持刀一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继续布传送阵。
片刻后,纪刀一声轻喝。
“阵,成了,快先把妖怪幼崽传送走……”
一声脆响,纪刀扶着长刀口吐鲜血。
“不好,防御阵被破了。”
“你不是说你阵法造诣高超,一般人破不开吗?”葛青讽刺到。
“这说明来的不是一般人,至少是人皇那边将领级别的。”纪刀也有些不快。
葛丹亮出利爪,虚扶了一把纪刀。
“你先歇着,来人交给我和葛青,让他们有来无回便是。”
捌
逸、司卞、司弋三人破阵后行了不远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一红一绿,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冲他们露出尖锐利爪。
“你们退后,这两人交给我。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妖皇可曾知晓?”
逸伸手将司弋司卞二人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长剑挡住两双锐爪,冷声诘问。
一击不中,那二人一齐退后。换了招式与逸重新交手。
“彼此彼此,你身后那两位敢偷妖族护法的衣服,胆子也是大的很。当心我到护法面前告你们去”
绿衣人不怀好意的嗤笑着。
一旁的司卞看着逸挥剑的背影,怀念之色从眼眸中流露。少年有些记不得上一次被人护在身后是什么时候了。
司弋听了绿衣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还敢去告状,护法若知你们行此等祸事,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红衣人得了空隙,举着锐爪袭向司弋与司卞。
“只要你们死在这里,护法上哪去知道这石林里的二三事。”
眼看着锐爪袭面,司弋正欲出手,却被司卞悄无声息拦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与绿衣人打得难分难解的逸,挥袖甩了几道暗器,力道之大,震碎了红衣人的锐爪。
红衣人看着碎裂的锐爪,痛得咬牙切齿,反身又袭向逸。
司卞看了看同一红一绿战在一处,游刃有余的逸,扯了扯司弋。
“走,我们去帮逸兄救人。”
司弋向来唯司卞之命是从,所以二人深入石林,见到了传送阵旁调息的纪刀和昏迷在地的一百道士与五十妖族幼崽。
二人一出现,纪刀就有所觉,睁开眼,起身执长刀看向二人。
司弋手中化出一根黑色长棍迎上前。
纪刀与司弋长刀棍棒,你来我往,纪刀一个虚挑,刀锋碎了司弋戴在脸上的面具。
司弋转身举棒砸向纪刀,纪刀看清司弋容貌,连退数步,堪堪躲掉。
“妖皇座下第一神将戈将军!”
“好眼力”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司卞,称赞到。
司弋一言不发,提棒便打
纪刀再退,退到阵心,启动阵法,将自己传送走了。
司弋一棒落了空,司卞看着纪刀离去后渐渐碎裂的传送阵,眯起了眼。
“皇,属下无能,让他逃了。”
司弋单膝跪地,拱手请罪。
司卞将人拽起来,又丢了一张面具给司弋,依旧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司弋戴上面具,看着情绪极为糟糕的皇,默默地站在司卞身后。
忽然司卞走向五十个妖族幼崽,挥手覆了一层障眼法,让他们看起来与人类孩童无异。
刚做完,一阵脚步声响起。
逸手中拽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端,捆着两只化成本体的狼妖。奄奄一息,瞧着有几分可怜。
“你们二人怎擅自行动,可还安好。”
逸拽着绳子,担忧的看着司卞与司弋。
“逸兄多虑,我和兄长拳脚很不错的,他们有个同伙,见打不过,从阵法逃走了。”
逸闻言,上前查看一番,面上似覆了一层薄冰,但在转身时瞬间消融。
“逸兄,这些道士和孩童可如何是好,我与兄长追过来时只看见了一个,这么多,我二人如何能送的回去。”
司卞眸子轻转,开口问到。
逸转身拔剑将束缚道士们的绳子都解了。
“等这群道士醒了,你二人可与他们一同将孩童送回去。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逸说着收了长剑,拖着两只狼妖,转身离开了。
“戈将军,你联络一下戚风长老,赶在这群道士醒来之前,将这些小东西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安排妥当了再来寻我。”
司卞嘱咐完便沿着逸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石林外逸拖着两只狼妖还没走远。
“逸兄,逸兄,等等我。”
逸停步转身,见到追过来的司卞,蹙了蹙眉。
“司卞小兄弟,追来何事?”
司卞给自己顺了顺气“逸兄你方才也听到了,我和兄长都是妖,兄长一人不会被发现,加上我就不行了,那么多道士,说不定会群起而攻。兄长也认为我跟着你安全些,逸兄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拖你后腿。”
逸看了看司卞身上溢出的妖气,抬手施了个小法术替司卞遮掩。
“妖如何,人又如何,都是天地间的生灵罢了,万物皆有灵。”
“可这天下如逸兄这般想的太少了。”
“年纪不大,这么老成做什么,走吧。”
逸揉了揉司卞的头,转身向崂河方向走去。
司卞伸手覆在逸揉过的地方,停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跟在逸身后,不时与逸说着话。
少顷,司卞站在崂河边看着逸施展传送阵将两只狼妖传送走了。
“这是传送阵?看起来和石林里的不太一样,逸兄你把那两只狼妖送哪去了?”
“施阵手法不同,阵法自然不同。那是人族的地牢,关妖族的地方。”
司卞沉默了,逸看了看司卞的样子,轻笑道。
“只是暂作关押,最后还是要转交给妖族,由妖族处置。”
司卞仰起脸笑的颇为明媚。
“我没想这个,我在想能不能拜逸兄为师。”
“为何要拜我为师?”
逸和司卞一边说着一边朝离开崂河的方向走着
“妖族向来以实力为尊,逸兄剑法精妙,又精通阵法,甚是拜服,拜逸兄为师,也好学习一二。”
“如此,不必拜我为师,剑法自是可以教给你,阵法,妖族的力量与人族力量不同,等找到适合你学的方法在教你。”
“那就先谢过逸兄了。对了逸兄,咱们这是要去哪?”
“鬼域”
“去鬼域做什么?”
“近日来许多人与妖失踪的罪魁祸首就在鬼域。”
“原来如此”
两人谈话声渐远,两人身后崂河河水淙淙,日光融融。
玖
鬼域里,鬼主勾绶坐在高台上。看着台下参差不齐、狼狈不已的四个人。
“你们说遇见了人皇和妖族的戈将军?”
“是,大人,当年人皇传授剑法的时候,我也在,那把长剑和剑法起势天下独一份。”白矮胖张弓上前一步说道。
“大人,错不了,我和那个戈将军打过交道,被抓走的葛青和葛丹也确定他身上穿的是护法做的衣服,妖族除了妖皇,也只有戈将军才有胆子穿。”手持七尺长刀的纪刀也上前一步说道。
鬼主勾绶拍了拍手。
“不错,你们带回来的消息我很满意。纪刀,那戈将军身边可还跟着妖皇?”
纪刀:“妖皇到没见着,跟在戈将军身边的是个妖力低微的小妖。”
鬼主摸着光滑的下巴“妖皇倒是没有必要装成小妖,呵~妖族和人族走的近,对我鬼族可没什么好处。抓补品的活交给其他鬼,你们四个以后就给我盯着人皇和那个戈将军,不管他们结不结盟,你们都给我把两族的战事挑起来。”
下面四个参差不齐的属下异口同声的应下。“是,谨遵鬼主之命。”
鬼主满意的点点头:“行了,下去吧,记得做事多动脑子,以计谋取胜。别想耍花样,一副躯体,我能给,自然能收回。”
等受了敲打的四个属下离开后。
鬼主站起身,冷笑道“人族、妖族,也该你们来尝尝这终年不见天日的滋味了。”
拾
人皇逸从纪刀的阵法里看出了去往鬼域的痕迹,身边跟着化名为司卞的妖皇,和化名为司弋的戈将军。
鬼域所在之处,离人族甚远,一路上三人称兄道弟,都是居高位着,总能有话题引起共鸣。
一个改了阵法耐心教,两个认真学,再顺手解救那些被鬼族捉起来的人族和妖族。
受鬼主勾绶之命盯着三人的参差不齐四人组,看见三人其乐融融。以为人皇与妖族已经结盟。
于是四人分两拨跑到人族和妖族散布谣言,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言论种植到本就对人皇和妖皇不满的那些人和妖的内心深处。
随即在暗中挑拨煽动,很快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和平共处就被打破了。
今天哪些人杀了哪些妖,明天哪些妖又吃了哪些人。
彼时,人皇、妖皇与戈将军三人已经抵达鬼域,鬼域与人族妖族隔绝,消息传不进去,导致三人对人族与妖族现状一无所知。
人族人皇的部下,多数在外处理那些被偷渡来抓人类的鬼,在人皇殿留守的人,被参差不齐四人组中名为连刃的中不溜给杀了,做成了尸傀。
妖族与人族的矛盾与日俱增,越来越多的普通人类跑到人皇殿寻求庇护,有能力的人类都跑去杀妖,决心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贯彻到底。
妖族里的一众大妖纷纷出手,与人类拼的你死我活,小妖们跟在大妖身后捡漏。
妖族护法被妖皇外派还不曾回妖族,军师在人族里,与妻子远离人烟。不知妖族与人族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而留守在妖皇殿里的妖竟都是对妖皇不满的妖。
世界本是人、妖、鬼三族鼎力。
人妖两族战乱,鬼族受鬼主之命,混在其中渔翁得利,壮大鬼族的队伍。
世间越发混乱,远离人烟的妖族军师傅轲终于有所听闻,安顿好妻子,重回妖族,被一众大妖排斥在外。
傅轲打出一条血路,企图控制局势,但人妖两族早已势如水火,傅轲只得派信得过的下属前去寻找妖皇与戈将军。
人族有与傅轲妻子交好者,知晓傅轲为妖,趁着傅轲不在,前去劝她离开傅轲,她不愿,那人便绑了她,杀之,随后造成妖杀了她的假象,给那些曾经与妖交好的人族看,让那些人远离妖族。
傅轲得知后,怒不可遏。将害了自己妻子的人族一一斩杀后,以妖族秘法自尽,到鬼域寻找妻子。
拾壹
妖皇卡司和戈将军,进入鬼域时,在人皇逸的百般阻拦下,不得已将身份摊牌,也是那时卡司与戈才知道逸就是人皇,世间不曾传过人皇名姓,不知也是常事。
三人到没生什么嫌隙,都是常年身处高位者,尝惯了矜寡,知知己难求,也都知若初见时便言明身份对方必定不会信。
身份暴露后,卡司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身形修长,一袭黑衣,华丽暗纹点缀其上,戈也摘下了面具,一身白袍,素雅银纹印在衣角,和逸一起前往鬼主殿。
鬼域里有鬼不稀奇,稀奇的是鬼的数量。
走向鬼主殿的路上,越走鬼越多,虽对三人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密密麻麻一片,死状各异,甚是碍眼。
一行三人的脚步已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鬼域的鬼一直这么多?”
妖皇卡司看着花花绿绿一片,直皱眉,忍不住开口问。
“这,属下不知,未曾来过鬼域。”
戈将军紧跟妖皇身后,顺手掀开一只趴到自己肩上的鬼。
“没有意识,喜食人气,都是新鬼……都是冲着我来的。”
人皇逸从来到鬼域后,脸色就没好过,现在更是冷如覆了几层寒冰,此时说出的话溢满了苦涩。
三人无言又向前走了几步,鬼已经多到遮蔽视线的地步。
卡司和戈只能用妖气阻止鬼的靠近,无法对鬼造成伤害。
逸能伤到鬼,却因鬼中人族占大多数而下不去手,处处受制,被迫停下脚步后,逸闭了闭眸,似下了什么决定,还未开口,卡司先一步出声。
“该死的鬼主,到底想干什么!”
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郁闷和怒气。
逸听后愣了愣,疑惑道:“我没给你们说过?”
卡司挑着眉眼,表示从未听逸说过。
戈轻咳一声道:“没,逸兄你只说过鬼主是人族和妖族失踪一事的幕后主使。”
逸听戈这么一说,脸上显露歉意,寒意都褪去些许。
随手用剑柄隔开扑上来的几只鬼,而后沉吟到:“抱歉,一人行事惯了,忘了说,鬼主聚集三界之气,目的是要毁掉转生石。”
卡司对逸表示理解,但疑惑更甚:“毁掉转生石对他有什么好处?”
逸:“不知,只知转生石不能毁,没了转生石,人族和妖族死后无法入轮回,被迫成为游魂野鬼,而鬼族向来以游魂野鬼为食。”
卡司:“这是想一统三界?呵~野心不小。”
逸并不赞同:“毁掉转生石的代价也不小,轻至尸骨无存,重至魂飞魄散。”
戈:“不管那位鬼主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们被困于此,寸步难行,连方向都辨不清,这可如何是好?”
卡司:“戈将军说的不错,逸兄可有什么脱困的好办法?”
逸有些踌躇“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此事波及的不止人族也有妖族,我身为妖皇,可做不到置身事外。”
自从进了鬼域,逸就一直在念叨不该连累卡司和戈,卡司误会逸又要开始念叨,故出言打断。
没曾想,逸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不规则发着幽光的石头,说道“只是我一直靠它寻找转生石方向的所在,它一直受人气氲养,我担心它会排斥妖气。”
卡司和戈都一头雾水。
卡司:“这与你说的办法有何关系?”
逸:“办法就是我留在此处处理这些鬼,你们带着它,找到转生石,拖住鬼主片刻,我随后就到。”
“一块石头还会歧视种族?”
卡司笑着从逸手中将石头拿在手中端详着。
戈撇过头,再次用妖气撞飞几只靠近卡司和自己的鬼后开口道“逸兄,反正现在也别无它法,不妨一试。”
逸正有此意,遂无奈颔首,长剑出鞘,挥出一道剑光,逼众鬼露出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道路。
逸轻声喝道“走!”
卡司和戈迅速闪身,脱离众鬼的包围。
拾贰
逸等卡司和戈的身影消失后,收起了遮掩气息的术法。
霎时间,人气四溢,众鬼蜂拥而上,比之前更加疯狂,却依旧无法靠近逸分毫。
逸心无旁骛,将长剑悬在身前,双手翻飞结着阵法,双唇开合念着法诀,片刻后将阵法和法诀施在长剑上。
剑身倏然迸发出蓝白色相间的柔光,光从剑柄旋出,顺剑峰流转而下,至剑尖而止,生成一道以剑为中心的双色细长龙卷。
那些将逸淹没却无法近逸身的鬼,在龙卷形成后,不受控制,被尽数卷入其中,消失不见。
逸寒着脸,以自身修为维持着阵法运转。
身为人皇,为人族而生,逸一直守护着自己的臣民。
不知何时起,人族不再需要人皇的守护,也不再奉逸为皇。
倘若不是还尚有忠臣誓死追随,倘若不是心上还有一丝热血难凉,恐怕人皇逸早已被寒气包裹,成为冰人。
鬼域中新鬼数量如此庞大,逸不难想象,现下鬼域之外是何等乱世。
逸心痛着每个人族的死亡,亲手送死去的人族入轮回,更是痛上加痛。
龙卷吸纳鬼的数量不少,可鬼的数量之多依旧遮挡着逸的视线。
逸眉头轻皱,手掌拂过剑峰,一线血色融入双色龙卷,形成红白蓝三色龙卷,加快了龙卷吸纳鬼的速度。
逸负手而立,眉头舒展,等待着三色龙卷将众鬼尽数送入轮回。
拾叁
卡司和戈脱离众鬼包围后,跟随石头的指引继续前行,不多时,便遇到了难题。
卡司手中散发着幽光的石头,一会儿指左,一会儿指右。
戈在一旁瞧着,询问卡司该走哪条路。
卡司盯着石头一脸不虞,以妖力将石头一分为二,分给戈一块,两妖兵分两路。
卡司选了左边的路,戈揣着半块指路石踏上了右边的路。
妖皇卡司曾带着戈将军征战妖界,称皇后游历人界数百年,只鬼域妖皇还从未涉足过。
然鬼域里都是粗糙的建筑与丑陋的植物,也没什么好看的。
卡司一路疾行,直到前路出现一群鬼,卡司才停下来。
原本卡司打算绕过群鬼,余光瞥见群鬼中傅轲的身影,怎么也无法视而不见。
卡司用妖力驱散群鬼。这才看清傅轲的模样:一半人形一半妖身。
“军师……你……这是怎么了?”卡司皱着眉问。
“……皇?……臣来……寻芸槿……”··
军师傅轲神思似有些恍惚,说话声虚到缥缈。
卡司反手抓住傅轲手腕,探了探,而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禁术……”
卡司心中惊疑,给傅轲渡着妖力的手却并不迟疑,直到破了傅轲身上的禁术,卡司才停下。
“发生何事,她怎么了?”卡司眉头和手都松了松。
“她,死了……臣在这鬼域寻了许久也寻不到她!”
傅轲红着眼眶。
“怎会,本皇不是赠了护身符……”
“是人族。”傅轲闭了闭眼艰难的说道。
是了,那护身符是防妖族的。
“到底怎么回事?”卡司再次出声询问,言语间带了几分厉色。
“人族与妖族交战……”
傅轲三言两语将自己前往鬼域前人族与妖族发生的事交代清楚。
卡司听完,眼底涌现怒火。
“好个鬼族……你身上的护身符可还在?”
“在”傅轲不明所以,将护身符拿出来递给了卡司。
卡司接过,低头咬破手指,抬起手以妖力混着妖血在护身符上轻轻一抹。
“皇?”傅轲嗫喏着,看向卡司的眼神里闪烁着明灭的光。
卡司不语,过了片刻后,咧开嘴露出一颗尖牙,拿起护身符在尖牙下咬了片刻,用还在滴血的指尖在护身符上画下一个咒文后,又递还给了傅轲。
“另一只护身符也在鬼域,此符有聚魂之效,现施了追踪的咒文,你拿着它去寻她吧。”
“多……多谢。”傅轲颤抖着手接过护身符,小心翼翼护在掌心。向卡司行了妖族至高跪拜礼。
“你不必如此,当年若不是她好意收留,就不会有今日的卡司与戈,你给了本皇全部的忠诚便足够了。”卡司受了一礼后,徐徐说道。
“臣知道了……皇到鬼域所谓何事,不知可否说与臣听。”妻子的踪迹有了着落,傅轲询问起妖皇到鬼域所为何事。
卡司拿出引路石,在傅轲眼前晃了晃。
“自然是找鬼族算总账,你去找她吧,安顿好后,来寻本皇。”
“是,臣尊命。”
傅轲应下后跟随护身符的指引,前去寻找妻子芸槿。
傅轲离开后,卡司将沾着血迹的指尖递到唇边,探出舌尖将血迹舔舐殆尽,看向远处的目光深邃凛冽。
一阵幽光闪过,卡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妖兽。
妖兽四蹄雪白,周身覆着银灰色皮毛,颈间一缕幽蓝色。
是卡司的妖族本体。
本体形态下妖力全开,引路石由妖力束缚着在前引路,卡司将速度提到了极致,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没多久就再次遇到了同样化出本体冰域灰狼的军师傅轲,引路石与护身符所指方向一致,两只妖在鬼域中疾行。
拾肆
人皇逸渡完新鬼,挥袖打撒三色龙卷,收起长剑欲寻转生石与鬼主之时,被一众鬼族出现拦了去路。
人皇的力量专克鬼族,虽打起来不费力,却极为耗时。
随着时间流逝,人皇眉间染上焦灼之色,正在人皇愁眉不展时,一群与人皇穿着同色不同款服饰的人族赶到,与鬼族战在了一处。
是人皇的部下。
逸吩咐部下们几句后,便提剑疾步离开。
等逸寻到转生石时,妖皇卡司已与鬼主勾绶战在一处。
一旁不远处是战在一起的军师傅轲与参差不齐四人组 。
两只妖兽皆浑身浴血,杀红了眼。
战场四周散落了一地艳鬼族的尸体碎片。
不见戈将军踪影。
转生石被血水浸泡着,被鬼主炼化的人族与妖族的魂魄侵蚀着转生石的每一处,蜿蜒出深浅不一的裂痕。
逸匆忙赶到转生石旁,将长剑刺入血池,霎时间血池被寒冰冻结。
“人皇!休想阻止本主!”
鬼主勾绶顿时察觉,硬受了妖皇卡司一击,大喝一声,直冲转生石而去。
“卡司!烦请拖上片刻。”
逸堪堪接下鬼主一掌,口吐鲜血,挥手打出一道屏障罩在转生石上,隔绝了魂魄对转生石的侵蚀。
又从袖子里取出一路而来搜集的天材地宝,以自己为中心,散布施放在空中,以指血为墨,勾勒法阵,一张阵网逐渐成型。
卡司本就对鬼主穷追猛打,闻言更是对鬼主紧追不放。
只是鬼主却不管不顾冲向转生石,聚集鬼域所有鬼力将屏障一举击碎,一头栽在了转生石上,本就裂痕累累的转生石,不堪重击。
逸才将阵网施放出去,转生石就一块块碎裂开来。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阵阵巨响从鬼域地下传来,艳红色的火焰从转生石碎裂开的地面上蹿了出来,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烧遍整个鬼域。
待鬼域彻底成为火海后,原本的转生石处,除了人皇、不醒妖事的卡司以及散落在地的那些与卡司手中引路石一般模样的转生石石块外,所有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人皇逸视火海如无物,将散落各处的转生石石块一一拾起,用术法将石块重新粘连起来,每一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
术法耗尽了,便用血肉,血肉干涸枯竭了,便用魂魄。
一望无际的火海中,衣衫褴褛的人皇,撕扯着自己的魄魄,修复着转生石,不远处躺着卡司被染成黑红色巨大的妖兽本体。
拾伍
不知过了多久,火海骤然熄灭,转生石屹立如初。
人皇不见了踪影。
妖皇卡司化作人形躺在转生石边,悠悠转醒时,只见到了空荡的鬼域,和散发着幽光的转生石。
记忆还停留在与鬼主勾绶那一战里。
缓了片刻,卡司才意识到,被艳鬼族吞食的戈将军、前来寻找妻子的军师傅轲,还有人皇逸,竟然全都不在了。
卡司不信他们就此消失在世间。疯了一样寻找着他们的下落,寻遍鬼域,破了逸设下的阵网,寻遍人族与妖族,近百年也未寻到分毫。
倒是一统人妖两族,封帝称皇。
郁郁寡欢的又过了一百年,卡司觉世间乏味,便自行进入了转生石。
五十年后,卡司在人间转生成一只失了智的猫,遇到了转生成狗,同样失了智的戈将军,被转生成普通人的人皇饲养着。
猫还记着自己似乎在找什么,一直离家出走,狗总会出去寻找离家出走的猫。
身为饲主的人皇,不得不出门寻找走失的猫狗。
一人一狗一猫,就这么寻寻觅觅过了一生,最后死在了凛冬里。
那是路边垂柳下的一条长椅,人皇穿着厚重的冬衣,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一只蜷缩成团的卡司,和一只摊成饼的戈。
又一个五十年,转生成通灵黑猫的卡司遇见了转生成人失去双腿与声音的人皇逸。
和逸一起死在了一间废弃的酒窖里。
逸死后十年,卡司身为通灵猫的意识苏醒,看到了逸为保护自己而死,于是用一只眼换取逸心中所想,进而许下禁锢自己的一个诺。
因诺而无法转生的卡司,在地府遇见了化为狗的戈将军,与成为阎王的人皇逸。
拾陆
奈何桥上望断今生,忘川水煮尽前尘,转生石旁转三转,三生泉里看三生。
卡司收回手,将眼珠按回空荡荡的眼框里。
记忆回来了,灵魂补全了,力量也恢复了。
卡司从一只缺眼丑猫,摇身一变,成了风流倜傥俊朗青年。
一身黑金袍衫,银丝飞绣里衬,繁复暗金纹饰缀在领口和衣角,一顶鎏冕玉冠将墨发高高束起。
正是卡司进入转生石前,为皇时的模样。
适应了好一会儿拥有双眼的开阔视野,卡司才转眸看向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阎王和阎王身边伸着一只狗爪给阎王输送鬼力同样昏迷的戈。
看了半晌,卡司也没想明白眼前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于是卡司大手一挥,斩断了戈对阎王的鬼力输送,将自己充沛的力量分了一部分给戈,又分了一部分给阎王。
戈很快就醒了过来。
看到昔日的妖皇卡司,满眼激动神色,张了张狗嘴,却实实在在的欲言又止。
卡司满腹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两只鬼面面相觑半晌,卡司先开了口。
“要不你来说说,你对阎王忠心耿耿是怎么回事?”
“……”
戈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卡司恢复记忆后问的第一件事会是这个。
“怎么?不好说……”
卡司想说不好说就算了,几百年了,他也只是想找个话头罢了。
没想到戈怔了怔后,狗身坐的极正,看向卡司的眼一如几百年前那般忠诚。
“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拿话激你罢了。阎王……”
“唉,还以为你总算是另投明主了,他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醒?”
卡司打断了戈要说出口的话,语气听上去颇为遗憾,接着看向一旁依旧昏迷着的阎王迅速转移话题。
戈向来唯卡司命是从,既然卡司不愿提起,戈便顺势略过。
转头看向榻上的阎王,整只狗都愣住了,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抬起一只狗爪搭在阎王手腕上继续输送鬼力。
一张狗脸上紧张的神色显而易见。
探知到榻上的逸并无大碍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戈这才转过头对卡司将原委一一道来。
那一年戈被艳鬼一族分食,是转生石碎块,也就是逸给的引路石,护下了戈的一缕残魂,又润养了两百年之久,戈才苏醒。
苏醒后的戈,在空荡的地狱里寻找妖皇,遍寻无果后离开鬼域,才发现人妖两族一统,尊卡司为皇。
得知卡司进入转生石后,戈也义无反顾追随而去。
后面的事如卡司在三生泉水中所见,戈寥寥数语带过。
只讲了卡司不曾见过的事。
在凛冬里死去后,戈再次出现在了鬼域里,那个时候的鬼域魂魄遍布,当年的一场火烧光了鬼族,不愿前往转生石转生的人魂与妖魂,便在鬼域里定居下来,形成了鬼界。
争权夺势无论种族无论生死。
人世尚且百年间沧桑巨变更遑论鬼界。
戈就恰巧碰上群鬼争夺地盘,大打出手,然后莫名奇妙得了个阎王的差事,统领着鬼界里四分之一的鬼。
也是那以后,戈才知道转生石的正确使用方法。
得知卡司也会出现在鬼界前往转生石,戈便坐稳了阎王的位置,一统鬼界,建立了地府,等妖皇卡司出现。
只是还没等到卡司,先等来了人皇逸。
魂魄残缺,即将魂飞魄散的逸。
戈用自身的鬼力,把人皇逸救了下来。
身为阎王,是可以享受到来自鬼界的鬼们贡献的鬼力的,所以戈把阎王之位转给了逸,只为了蕴养逸的魂魄。
令戈失望的是,醒来的人皇逸没有任何记忆。
于是戈想起了三生泉水,或许因人皇体质特殊,虽魂魄不全,也能在泉水中看见一些前世的过往。
只是每次喝过泉水后,都会消耗掉大量鬼力,导致逸十分抵触。
好在一个想恢复记忆,一个想从那些零碎的记忆中寻找妖皇卡司的下落。
所以两只鬼相处还算愉快。
后来恢复一部分记忆的逸,清空了鬼界。
所以等卡司来到鬼界的时候,就只见到了阎王逸与因鬼力不足而化成本体的戈。
逸恢复的记忆比之灵魂更加残缺不全,加上人皇那一世的记忆过于冗长杂乱。
很多时候逸转述的场景和事件都毫不相干,戈要记下那些琐事,要从中整理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还要面对时不时就忘记说过什么的逸。
直到近日才找到了卡司缺了的那只眼在逸的身上。
也是卡司那一只眼蕴含的力量维持着逸的魂魄在那一世死后没有立即消散,来到鬼界被戈所救。
至于逸为何魂魄残缺,戈也不知道,只听逸自己提起过,能伤他的只有人族。
两只鬼谈话间逸的魂魄颜色开始变淡趋近于透明。
卡司抬手搭在逸手腕上,将力量传输给逸,直到逸的魂魄凝实后才收回手。
而后一手搭在腰间,一手轻抚着下颌。想起三生泉水中见到逸撕扯魂魄修补转生石那一幕,思索半晌后开口问戈:“怎么没送他去转生石转生,或是让转生石养一养他的魂魄?”
戈甩甩尾巴理所当然的说“你的眼在他身上,你被转生石隔绝在外,他自然也一样。”
卡司:“……”
卡司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是一只被一个诺给困在了地府无法转生的通灵猫。
他也没想到转生成通灵猫的自己竟然拥有一部分妖皇那一世的记忆,还记得如何向猫皇起誓。
拾柒
猫皇啊,那真的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那时妖族还没有妖皇卡司与戈将军。
有的只是猫族与狗族里年幼的太子,两族世代交好。
不知什么时候起,妖族间起了谣言,说狗族祸乱妖族,迟早会给妖族带来灭顶之灾。
一群大妖群起而攻,灭了整个狗族,
身为狗族太子的戈,被托孤给猫族,
后来与狗族交好的其它妖族接连遭到灭族,包括猫族。
猫族被灭族的那天,刚接任猫皇之位不久的卡司,为了庆祝与戈前往人族游玩,不在妖族,逃过了一劫。
但两只妖最终也没能逃过妖族的追杀,双双坠落一处绝命崖后,被人族女子芸槿所救。
那以后百年内,卡司与戈在人族各大险地绝境中历练成长,经历了许多生死一刻,才拥有了杀回妖族复仇的实力。
将灭族那些妖全部斩杀后,卡司与戈才弄清楚,当年那些妖为的是传说中妖月一族遗留的能增长千年妖力的妖族至宝,散布谣言的是一只野心勃勃想要成为妖族至尊的蛇妖。
后来卡司当着蛇妖的面,一统妖族称皇,而后踩着众多妖族的尸首将蛇妖斩得七零八落,连魂魄都没放过。
拾捌
在记忆里寻了许久,才寻到如何破掉自己对前前世的自己许下的诺的方法的卡司,深深叹了口气,转头问戈:“你能离开这吗?”
戈想了想回道:“能,但只有一刻钟。”
“足够了。”
卡司说完,变回通灵猫的模样,伸出猫爪往戈的狗脑袋上一搭,便将大部分的力量都给了戈。
而后又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一片勾连的极简纹路,纹路从地面浮起,卡司抓在爪子里递给戈。
“你去那片废墟走一遭,把这个贴在我的尸骨上。”
戈已化身成一名清俊男子,黑红色宽袍大袖,儒雅的面容上攀着暗红色可怖的伤痕,却不显得丑陋,反倒多了几分冷峻的美。
从卡司那接过纹路后,戈转身离开了地府。
卡司抬起一只猫爪轻轻按在依旧昏迷的逸的手腕上,输送力量以维持逸的魂魄凝实不散。
另一只猫爪垫在下颌处,阖眼假寐,思绪翻飞间,卡司倏然间明白了为何自己总是对戈抱有敌意,以下犯上的家伙确实该打。
说到底,还是这般模样的戈叫卡司看的更为顺眼些。
毕竟曾经他们可是最要好的玩伴。
‘蠢猫、傻狗’
卡司将两个称呼在舌尖上滚了滚,品出些许趣味儿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可不就是一只蠢猫吗。
卡司摇摇猫头咧着猫嘴笑了笑后,陷入了浅眠。
等戈助卡司解了诺回到地府后,卡司与戈带着依旧昏迷的逸走过奈何桥,进入了转生石。
在那之前,戈用一把火将阎王殿烧了个干净。
鬼界又变得空荡荡的,一如几百年前。
拾玖
一家宠物店里,店员们正讨论着一只大笼子里的两个小家伙。
一个是蓝眸灰毛白爪的小奶猫,另一个是比小奶猫大不了多少的纯种格罗安达黑牧犬。
两只小家伙凑在一起就打架,打起架来奶凶奶凶,却又谁也离不开谁。
无论哪个被领养走没多久就会被送回来,绝食、拆家甚至还会自己跑回来,一起被领养,没过多久依旧会跑回宠物店,可是叫店员们好一阵头疼。
好在两只小家伙在宠物店里从不闹腾,除了偶尔彼此友好的掐个架,对店主人而言无伤大雅,便决定两只小家伙去留随缘了。
要是如果有人能听懂两只小家伙在说什么的话,就不会觉得它们奶了。
没错,这两只,正是带着记忆转生的卡司与戈。
至于逸去了哪里,这就要从他们进入转生石后说起了。
转生石扣下了逸的残缺魂魄进行蕴养,同时被扣下的还有卡司和戈。
一动不能动被禁锢在转生石里,卡司无时无刻不想大开杀戒。
也不知过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逸终于苏醒过来,转生石才放卡司与戈去转生。
那时卡司与戈只听见逸说了一句山水远阔,终有相逢。
转生后的卡司与戈倒是聚在了一处,被宠物店收留,逸在何处,他们也不知道。
现世与他们熟知的世界相差十万八千里,除了被动的等待,他们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好在他们也没等太久,一个晴朗的午后,一位穿着飘逸纱裙的美妇人,将奶凶奶凶的一对小家伙带回了家。
一栋独立别墅的小花园里,卡司和戈见到了失去记忆转生成小男孩的逸。
前世种种均为过往,现如今故友还安在,便是最大幸事,一人一猫一狗相处的十分愉快,也不枉废彼此间百年寻觅。
贰拾
逸本该在耗尽最后一丝魂魄后彻底消失在世间。
但那一年同样无视火海的还有人皇的那一群部下。
部下们做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他们让逸的魂魄能在转生石中再次凝聚成型,并在一次又一次转生中缓慢修复着残缺的魂魄。
那样孤注一掷的付出早已无关生死,关乎信仰,关乎游吟诗人口中未完的诗句,关乎写书人笔下没有结局的故事。
栖息在叶子上的蚜虫,无法知晓树干与树干间的较量,更遑论树根与树根间的暗潮涌动。
人皇与鬼主之间的较量也只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部下才知晓。
天地初始人鬼二分天下,妖族哪边不沾哪边不站。
人皇与鬼主的每一次较量都引起天象异动,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的族人更好的生存。
上一次的较量,鬼主输了,得了鬼域,人皇赢了便得了人间。
有些东西是镌刻在灵魂里的,如鬼主知道只要打碎转生石就能离开鬼域,让世界和鬼域变得一模一,再如人皇知道不能打碎转生石,否则整个世界都会被焚烧殆尽。
最后这一次的较量本是鬼主棋高一着,但千算万算,漏算了极为低调的妖皇卡司,反倒让人皇胜了一筹,导致鬼族全族覆灭 。
逸虽胜了,却也胜的惨烈。几千年漫长的生命里,逸一直独来独往,部下只是部下,卡司与戈是逸唯二的朋友,所以当逸带着记忆转生后自然是尽己所能将卡司与戈护在左右。
世上能伤人皇的只有人族,最是人心叵测,最是人心险恶,鬼主也曾因此而胜过人皇许多次。
外出寻找离家出走的猫与狗的时候,被人族重伤,本就未修养好的魂魄,更是雪上加霜,导致下一次转生时,没有记忆,病痛加身,失去双腿,口不能言,最后更是被人族所杀险些魂飞魄散。
兜兜兜转转,卡司与戈救下了逸的魂魄,因卡司而喝下三生泉水后,重拾了人皇那一世的记忆,魂魄完整后,逸只感到了疲倦,想成为普通人过完一生,但逸也清楚有些事急不来,需徐徐图之。
但逸相信,他们终会重逢在某个街道上、某个公园或是其它什么地方, 他不再是人皇,卡司与戈也只是他们自己。
三人会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为生活奔忙,为琐事烦恼,因惊喜而欢笑。
或许几百年后,或许几千年后,谁知道呢,只要知道终会有那么一日就够了。
这一次等字尽头不再是空,值得心怀期待,一等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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