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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物化妖

(其二)物化妖

作者: 缄鲤 | 来源:发表于2023-01-31 09:30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人为修复的古董八音盒。”

    “虽然表面覆盖了油亮的新涂层,但里面音齿仍旧失真。无论它内部的滚轴多忠诚的转动,也不会有人能听懂它真正的声音。”

    “聆听到的是模糊的真心,看到的也只是能是最表层的真相。”

    “如果无法理解彼此,又怎能谈得上相爱?”

    “可人类的本质就是那种可悲的八音盒。”

    说完,她转过身,给吴桐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车站里回荡起提醒乘客检票的提示音,几个检票口排起长队,人们吵嚷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片海。那女孩的身影被人潮冲淡,再也找不见。

    那个被吴桐告白的女孩名叫何芳,她是吴桐的大学同学。

    五年前的一场车祸让吴桐得到一笔可观的赔偿款,但他再也不能走路。充斥着医院消毒气味的那三年,是何芳陪吴桐走过的。

    就是在她的鼓励下,吴桐才重新拾起希望,并在小区楼下经营小卖部来充实生活。

    吴桐知道他与何芳跟相恋不沾边,对于爱情何芳偏执又悲观。

    可万一呢?万一她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呢?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想去赌。再这样下去脑子里念头会让他发疯。

    而现在吴桐开始后悔,他不该被感情冲昏头脑,他毁了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之前至少还可以见面,还可以做朋友。

    地板上炫目的光线让吴桐脑袋发昏,他喘不过气,好像一条被海浪拍在滚烫海滩上,快要窒息的鱼。

    来来往往的旅客不时朝坐在轮椅上挣扎的他投去惊异又怜悯的目光,吴桐也是有自尊的,不愿意在车站多待,扭头叫保姆推自己回家。

    吴桐失落地回到他的小卖铺,继续平常的日子。

    有天,吴桐收到一个箱子包裹和一封信。

    纸箱里装着四本和词典差不多厚的影集,和一个画满彩色涂鸦的红棕色八音盒。

    信和包裹十分神秘,寄信人和寄件人都是空的。他好奇地拆开信封,工整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决定旅行之前,我和某人做了约定。我把旅途的照片寄给她,她帮我装订成册。要是哪天我死了,她就会把这些东西寄给你。

    事先声明我很健康,没像狗血剧一样身患不治之症。你会收到这封信,可能是我出了某种意外,也可能是我步入老年寿正终寝。

    旅行的想法很久以前就有了。为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知道你无法走路那天我很想为你做点什么。

    虽然你不能走路,但是我能走啊,我想成为你的双腿,你的眼睛,替你看遍山川湖海。

    这些话是那天我没能对你说的,因为我真的没法爱你。

    我天生热爱自由,而且不相信这世上有爱情存在,恋人只会成为我的枷锁。也因为热爱自由,我眼中的你是那么痛苦和可怜。

    命运对你如此刻薄,而现在我又伤害了你。我本想直接把照片直接寄给你,改变主意是因为怕无法斩断你心中那条想要缠绕我的爱欲之蛇,怕这种藕断丝连般的联系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现在的你多少岁了?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不会已经变成老爷爷了吧,还是说已经先我一步离去,收到这个包裹的是你的子孙?

    多浪漫啊,这些照片终将跨越时间,到达某个人的手中。

    或许等寄到时你已经不需要它们,你能在某人眼眸中看见整个世界。但是,我的朋友,我想用这些表达自己的心意。

    那个八音盒也是给你的,虽然有些旧,音也不是很准,但它对我来说很珍贵。

    好好保管。虽然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但没准哪天我就会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口把它要回去。

    我这个人可是特别小气的,而且反复无常随时都会变卦。

    对了,八音盒里的音乐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很小的时候我读过关于《致爱丽丝》的故事。

    善良的爱丽丝想要帮助失明老人实现看见山川大海的愿望,于是听说女孩和老人故事的贝多芬在老人面前演奏了这首曲子。老人在乐音里感受到山川大海实现愿望,而贝多芬把曲子献给了善良的女孩爱丽丝。

    这个故事可能是假的,但我想当故事里善良的爱丽丝,而你肯定也能碰到实现你愿望的贝多芬。

    到时候你可以把你们的故事讲给我听。

    不对,你看到信时我已经死了。那你就把你们的故事讲给八音盒听吧,请把它当成我。

    注:八音盒是被四条又短又细的腿撑起来的,发条就在盒子底部。

    吴桐捧着薄薄的信纸,将它贴在心脏的位置。忽然酸涩感自胃涌上喉头。他捂住嘴巴,旁边的男保姆小赵急忙递给他一张纸巾。

    看过那封信之后,吴桐瞬间憔悴许多,他在轮椅上低着脑袋,握着扶手的指尖微微颤抖。

    “小赵,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吴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一旁的小赵关切地问道,刚才是他帮吴桐取的快递。

    “我没事,就是想自己待着。”

    “十二点整的时候我再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去吧。”

    小赵离开后吴桐才开始哭,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吴桐一直打算哪天再告白一次,只不过第二次告白不是关于爱。第二次告白将是彻彻底底的决裂,那样的话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能坦然地向前迈出一步。

    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吴桐舍不得。况且时间还长,那些话总有机会去讲。

    谁能想到呢,何芳会突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去,车站那一面之后便阴阳两隔。

    一切都晚了,他心中的情感刹那间失去寄托的对象,全部都成了海市蜃楼。

    一天后吴桐找来“法力高强”的大师,即使有人告诉他大师是神棍,他还是花钱请人为何芳招魂。

    所有人都说吴桐疯了。到最后连骗人的神棍都劝他,告诉他招魂是假的,花再多钱死人也回不来。

    吴桐变得有郁郁寡欢,他不再请人招魂,关了店躲进商店最深处的门里,那儿是他的卧室。

    “吴哥,吃饭了。”

    小赵敲了敲门,但卧室里没有回音。推开门后他看见吴桐坐在轮椅上向前弓着身子,耳朵紧紧贴着膝盖的八音盒。

    见小赵进来,吴桐把手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他瞪大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勾起了嘴角,悄声道

    “嘘,小点声,她在里面睡觉呢,会打扰到她的。”

    “先让她里面睡着,今天没胃口,我想出去散散步。”

    吴桐先是轻轻捧起八音盒,但又立刻缩回手,弯腰将那深红色的盒子搂进怀中。

    “我真是疯了,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又能改变什么?到头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歇斯底里的哀嚎之后,他红着眼将八音盒举过头顶。

    “吴哥,你别这样。”

    小赵手疾眼快地把八音盒从吴桐手里抢走,他走到卧室外将八音盒摆在吴桐碰不到的货架顶层。

    回去时,小赵看见吴桐在卧室里依着床头柜流泪,七天来他第一次听到吴桐哭出声。

    一直照顾吴桐的小赵很清楚,吴桐根本没有疯。

    不存在哪个精神病会在疯了之后注意自己的仪表,这么多天里吴桐的脸还是那么干净,头发和从前一样梳得一丝不苟。

    “吴哥,就先放在外边,等你心情好了我再给你拿下来,怎么样?”

    小赵用近乎哄小孩般的语气说道。

    吴桐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他没再讲话只是点点头。

    散步归来,吴桐的精神比之前要好一些,小赵把轮椅停稳后,熟练地将商店卷帘门推了上去。

    就在这时,轮椅上的吴桐惊叫一声,手指向某个方向,嘴唇不停地哆嗦。

    “小赵,货架!你看货架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货架上?货架上什么都没……”

    顺着吴桐手指的方向看去,小赵冒出一身的冷汗,货架上多了一个金发人偶。

    那人偶身穿血色长裙,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纤细的脖颈和腰肢挺直,一双墨黑色的小鞋在货架外耷拉着。

    那模样就像绘本里的公主,端庄又不失少女的神韵。

    吴桐激动地转动轮椅的轮子,鼻子撞到铁架剐蹭出流血的口子也不在乎。

    “何芳,是你吗?你来找我了吗?”

    人偶没有反应,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小赵,帮我拿下来,快点把那个给我拿下来。”

    小赵感觉那东西不太对劲,但他还是听从了吴桐的请求。自何芳去世以来,吴桐像今天这么高兴还是第一次。

    刚碰到人偶的时,小赵心中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人偶软绵绵的有肉的触感。它的皮肤冰冷滑腻就像人皮,做工细腻到手腕处青色的静脉血管都清晰可见。

    这人偶实在邪门,小赵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从小赵手里接过人偶的吴桐完全不在意这些,甚至亲昵地将人偶搂在怀中。

    实在是太像了,人偶的模样和何芳一模一样,它的脖子上也有黑色的痣。

    吴桐的手指忽然碰到个奇怪的凸起,他把人偶翻了过来,发现人偶后背上镶嵌着一根金色发条。

    他好奇地转动发条,人偶的四肢随即触电般怪异地扭动起来。

    那精致的小人活了,它挣脱吴桐的怀抱跳到地板上,仰头看着轮椅上的吴桐。

    “你是谁!不准碰我!”

    “何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看我了!。”

    “我不认识何芳,我从没听说过那样的人。”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吴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这声音是何芳的声音,这人偶是何芳鬼魂的化身!

    对于自己是谁这个问题人偶扶着脑袋想了很久,似乎到最后也没得出确切答案。

    忽然,它的表情变得灵动,想起什么似的有些骄傲地昂起头。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有件特别想做的事情,有个特别想见的人,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你想见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他。”

    闻言,人偶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脸颊泛起红晕。它扭头不看吴桐,有些害羞的小声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见就想见喽。”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终于来找我了。”

    听到吴桐毛遂自荐人偶叉着腰,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她抱着肩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吴桐。

    “不对!我找的不是你,我要找的人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

    吴桐愣了一下,虽有些伤感但马上振作起来。

    “我帮你找,我要和你一起找那个女孩。”

    “真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爱你,比任何人都爱。”

    “爱?什么是爱?”

    “那不重要,告诉我你要找的人的样子。”

    面对吴桐热烈的眼神,人偶合上双眼紧锁眉头,撅着嘴巴想了很久才总算讲了句话。

    “我说不明白,但是如果能见到的话肯定就能知道。”

    吴桐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翻开后摆在人偶面前。

    “你活着的时候曾到处旅行,如果我们按照照片的顺序,说不定就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我活着的时候原来去过这么多地方,好啊,一起去找!”

    人偶蹦蹦跳跳地绕着轮椅转圈,吴桐只是深情地望着它。

    外出旅行对吴桐来说有些困难,他双腿残疾必须有人照顾,于是便叫上小赵一起,他答应会多付小赵工资。

    旅途就这么开始了……

    夜里,列车在夜色中穿梭,光影在卧铺车厢里交错。

    人偶悄悄爬出背包,它从吴桐枕边拿走影集,蜷缩着身体坐在行李箱上,轻轻地翻动着。

    听到声音的吴桐从睡梦中醒来,刚好看见抱着影集的人偶。

    “怎么了?”

    吴桐问道。

    “很亲切,我感觉照片里的我自己很亲切。我曾经是那么快乐的人吗?但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受。我好想见她,我感觉很孤独。”

    忽然,吴桐的心颤动了一下。他多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是看着她,任由泪水淌过自己的脸颊。

    他们是如此相似,他们心中的感情是一样的。

    帮助何芳找到那个女孩之后,全部都会结束,到那时就是真正的分别。不过,吴桐已经满足,光是能和死去的何芳对话,就足以慰藉他的心灵。

    第二天清晨,吴桐被手机铃声吵醒,此时人偶搂着影集睡在昨夜行李箱的位置。

    看到手机的来电显示,吴桐不由得心中一惊。是何芳的电话号码,何芳已经死了,这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喂,哪位。”

    “总算接电话了,是我,我是何芳。”

    “你……你说你是谁?”

    “才三年没见,你就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半个月前碰到雪崩,不知道是哪个混球到处说我死了。害得我刚从昏迷中恢复,还要到处解释自己还活着。”

    何芳没死?得到这个消息的吴桐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给何芳打一通视频电话。

    画面中,何芳穿着病号服,微笑着躺在病床上。

    那边还有个红着眼睛的女孩,她不停地对吴桐道歉,说自己以为何芳死了,才把那些东西寄了过去。

    吴桐问出医院的地址,他要去见她。

    等吴桐挂断电话的时候,人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影集躺在行李箱上。

    “小赵,咱们不去旅行了,陪我去找我的朋友。”

    放下手机后吴桐发现小赵一直在盯着自己腿看,仿佛那儿有什么东西。

    “怎么了,我身上哪儿不对劲?。”

    “吴哥,你看不见也听不见吗?那个小人就在你的腿上,还跟你说话呢。”

    “哪有什么小人,只是我的幻觉吧。辛苦你了,陪我这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这么久。”

    说完,吴桐拍了拍小赵的肩膀。

    人偶没有消失,至少小赵眼里是这样。

    那人偶在听完吴桐的话后,怒气冲冲地在吴桐的小腹上打了一拳,头也不回地朝车厢一头跑去。

    下车前小赵曾试着寻找,但人偶就如同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之前也是这样,如果吴桐不告诉小赵人偶在哪儿,他就很难注意到它。现在吴桐看不见人偶,对于小赵来说,人偶就像是消失了。

    就此人偶和吴桐分道扬镳,它怨恨吴桐突然变卦决定要自己去找那个人。

    和吴桐分开后,人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后颈的发条忽然开始回转。

    分开的第七天,人偶心中产生出一种预感,第七天一过发条会彻底转回原位,而它将再也不能活动。

    人偶曾走到街上求助路人,可是根本行不通。它必须找到那个男人,必须找到那个说爱它会帮助它的男人,因为只有他才能转动发条。

    人偶不知道该怎么找,只能在人类的钢铁丛林中彷徨。

    高楼大厦之间人影绰绰,人群中突然浮现出一抹如鬼魅般的红色影子。

    那是个穿着宽大衣袍的长发男子,他的衣着和其他人不一样,浑身上下还都是扎眼的大红色。

    就在人偶注意到男子的瞬间,男子站在原地,回头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

    “你快死了,七天不吞食人心的念,妖就会死。”

    “即是与人结缘之妖,就快回到你的有缘人身边。”

    说完,男子一甩衣袖,走向人群的更深处。

    人偶虽不明白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它为有人能看见自己而感到开心,很快人偶就追上红衣男子的脚步。

    “他们都看不见我,为什么你能看见我。”

    “我是妖,自然能看见你。”

    “刚才你说错了,虽然咱们衣服颜色一样,但我可不是妖,我是鬼魂变的。”

    “妖就是妖。”

    “我真的是鬼魂,不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但是我有想见的人,还有人说会帮我,说爱我呢……”

    讲到这里人偶想起抛弃它的那个男人,声音逐渐变小,伸手拽住长裙的褶皱,有些失落地低头看向鞋尖。

    “只是那个人现在已经看不见我了。”

    “倏地出现,忽地消失,对人来说妖就像幻影泡沫。他看不见你是因为缘气断绝。缘断就意味着那人对你约束到此为止,现在的你已经可以吸食其他人的念想了。”

    人偶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要说它是妖呢?它明明就是鬼魂。

    “鬼魂也算妖吗?”

    “你是妖,根本不是鬼魂……”

    男子停下脚步,看着人偶紧锁眉头。

    “我姑且问一下,你是怎么出生的。”

    “不知道,有意识的时候有个男人在我面前又哭又笑,还说我是鬼。”

    “原来如此,你多半是物品所化,是物化妖,而非心化妖。”

    “什么意思?”

    “不用在意。虽然断缘,还有残存的念将你们相连,我有办法救你。”

    说完,男子弯腰将人偶握在手中,随即一挥衣袖……

    “何芳,没想到你还有那么绝情的一面。要是有男人翻山越岭来看我,我感动还来不及。”

    “没想到才说了几句话,你居然就把人家赶走了。”

    “多好的男人啊,长得帅,还对你那么痴情。怎么我碰到的都是人渣,永远是我在跋山涉水,没有一个人会像你那个轮椅帅哥那样。”

    “仔细想想不会走路也挺好,没有腿就不担心他跟别的女人跑了。”

    手机那头,吕蝶喋喋不休地说着白天的事,何芳想起白天来过的吴桐只是愣了一下,随后调侃道。

    “总遇到渣男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只看脸的花痴,长得好看的你都爱。你的那颗恋爱脑真的能理解绝情的意思吗,不知道是哪个傻瓜以为我死了,哭哭啼啼跑到我家门口奔丧。”

    “喂!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问,不许岔开话题,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哼哼哼,当然因为我是个芳心的纵火犯……”

    电话那头的梅子叫何芳别挂,她去冲澡马上回来。何芳把手机放在床头,侧身看着床头柜的挎包。

    呼啸的白色巨浪压下来的时候,她首先抱住的就是挎包,因为钱和证件都在里面。距离死亡最近的那个时刻,何芳并不惧怕孤独死去。比起死,她更怕获救后四下无援。

    因为她从不对别人抱有期待,所以在最后选择死死抱住挎包。里面是她的一切,是她绝不能失去的自我支撑。

    这样很可怜吗?何芳并不那么不觉得。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何芳不顾父母反对,倔强地背着行囊,形单影只地踏上遥远的求学之路。

    如此阴差阳错下,何芳在她选择的大学校园遇到吴桐。

    何芳习惯独处不爱交朋友,所以总是形单影只。

    而吴桐正相反,那时候吴桐是班长,虽长得帅气但是人有些聒噪,何芳经常能看见他和三三两两的同学在走廊里吹牛。

    交集从开学第一次发教材开始。何芳记错取教材的时间,去的时候碰见捧着一摞教材的吴桐。

    当时吴桐先问了何芳是哪个寝室的,然后告诉何芳教材已经被同宿舍的同学取走。他手里的是多出的几套,现在正准备搬回书库。

    然而直到第二天上课何芳都没有拿到教材,以至于被一个尖酸的教师赶出课堂。

    真相是同宿舍那几个女孩排挤何芳,故意少拿了一套。

    中午何芳独自去导员办公室想要申请校外住宿,顺便问哪里能买到教材。没想到吴桐也在那儿,也许正是那天吴桐注意到了她,以至于后来有活动的时候他总想把她带上。

    某天有三个女生突然找到何芳,她们劝何芳和群一点,别总是拖班级后腿给吴桐添麻烦。

    当时何芳的脑子是懵的,明明是吴桐自己贴上来的,怎么成了她麻烦吴桐。

    不久后何芳发现班级有不少女生都对吴桐倾心,那三个女生就是其中的三个。

    在何芳与那三个女生的不愉快事件之后,吴桐就很少找何芳了。不过还是和平时一样,只是由当面变成网上发消息聊。

    吴桐出车祸那天何芳也在场,事故发生前她和很多行人站在十字路口等着过马路。

    忽然,人群中有人轻轻叫了她名字,她回头看见吴桐捧着一个蛋挞礼盒。

    吴桐说他是来道歉的,他去了何芳经常去的那个蛋挞店,买了她常吃的那个口味的蛋挞。

    何芳的记忆中吴桐声音有些抖,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她。那时候吴桐或许很怕羞,但还是选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道歉。

    马路上的车辆逐渐稀疏,人群开始流动,虽然路灯小人还没转绿,但是行人们还是选择扎堆穿过。

    她走进横穿马路的队伍中,回头看见吴桐还站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面,正仰脖望着信号灯的倒计时。

    路灯小人转绿的几秒后,刺耳的刹车声穿透身后躁动的空气进入她的鼓膜……

    从何芳第一次回头到吴桐被车撞,中间大约只有三秒钟。就是这短短三秒,失控的轿车撞飞了走在斑马线上的那个男孩。

    何芳去医院看吴桐的时候差点认不出他。病床上的吴桐脸色苍白,眼睛深陷进眼窝里,整个人干瘦如骷髅。

    如今吴桐变成这样,却少有人来看他,那些曾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全消失不见。

    这就是之前总想着拉她一把的那个人,那么孱弱那么可怜。

    三个女生的事情明明不是吴桐的错,但却是他来道歉。

    之前何芳以为吴桐总是顾及她,只是在扮演“班长”这个角色。道歉的那个瞬间让何芳明白了。吴桐很简单,他只是个简单善良又真诚的大男孩。

    不然她这个当事人都已忘掉芝麻小事,他怎么会挂心那么久还亲自来道歉。

    何芳不忍看着像吴桐这样的人就这么颓靡下去,于是选择去医院把自己的笑脸带给他。

    “我回来啦,还在不在”梅子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冒出来。

    “关于我和他的事,我只能说不爱他。也不是我不爱他,而是我没法爱,我不相信爱情所以没法爱任何人。我还是太天真。本以为我们会当一辈子朋友,没想到他会对我有别的期待。也因为曾经是朋友,所以我不忍看着他折磨自己,就想干脆一点放他自由。因为我拜托你做了多余的事,现他看上去比之前更难过,这回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假正经,你哪有那么深沉。”

    “好啦,病房要熄灯了,再聊下去会打扰到别人。”

    “嗯,拜拜。”

    何芳把手机在枕边然后躺在枕头上,病房灯光熄灭的刹那,一股恶寒涌进何芳的天灵盖。

    她的眼皮忽然变得沉重。就好像鬼压床那般,明明意识清醒着,却失去对身体的主导。

    何芳感觉有什么人,不,是某种东西在房间里。她先是听见一个女孩的说话声,女孩的声音与她的声音很像。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我一直都好想见她!”

    接下来是一个男人声音,语调冰冷寡淡。

    “这柄剑能聆听持有者心中的愿望歪曲现实,如果你想活下去,就把剑刺进她的身体。”

    听到男人的话,何芳意识到自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男人正在怂恿女孩杀死她。

    但那女孩好像不是很愿意,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和男人有要争吵的势头。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

    “物化妖没有选择有缘人的权力,你的主人就是你的有缘人。与人结缘就意味被人约束,只能从那一人身上获取念。物化妖与心化妖不同,断缘后无法和心化妖一样从有缘人之外的人身上获取念。无念可食,七日之后就只有一死。”

    “我会死……我是会死,但和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你主人念想消失的源头。如果你带着想要生存的愿望刺死她,现实会歪曲成断缘之前的状态,剑在回溯时间的时候会让她真正死去,那样你主人的念就不会断。他会把你当成她的鬼魂,你们的缘还会持续。”

    接下来,空气中只剩下沉默。

    病床上的何芳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杀死,她开始挣扎,并感觉到意识正在逐渐夺回身体。

    “还不动手,她的意识很快会恢复。”

    男人催促女孩的同时,何芳猛地睁开眼。她看见有个提着剑的人偶正站在枕边,惊恐地一掌将人偶拍到床下,然后翻身滚到地上。

    病房的其他病床是空的,这个房间里就只有她、那个人偶,还有就是穿着红色衣裳,满脸淡然的陌生男子。

    面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何芳想要开门逃跑,可病房的门偏偏在这时打不开。慌乱中,她注意到病房墙角有一个拖把。

    何芳抄起拖把转身和男子对峙,而这时病房中的男子和人偶却消失了。

    “生存的本质就是掠夺。妖为了活着而杀人,和人为了填饱肚子宰杀牲畜没有区别。你不杀她死的就是你。”

    虽然看不见人,何芳却又一次听到那男人的声音。

    她将背紧紧贴在病房冰冷的铁门上,手握拖把,把连接着拖把头的细竹竿立在胸前。

    何芳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就有什么超常的事物啃掉她的脑袋。

    “不管那你们在哪儿,要是再过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何芳故意大声讲话来给自己打气,话音未落,房间里响起一阵有些疯癫又寥落的笑声。

    “凭你么?就凭你么?凭你一个人,一个渺小的人。”

    某个方向传来一声脆响,地板上凭空出现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剑。

    何芳警惕地顺着那剑的方向看去,人偶和红衣男子的身影竟然凭空浮现。

    那人偶坐在地上,短剑就在它的脚边。

    “我不要!我不想杀她。我爱她,如果只有杀了她我才能活,那我宁愿就这么去死。”

    爱?为什么那小人儿会说爱她呢?何芳莫名想到吴桐,心里有些难受。

    自己真的值得那么多人爱吗?自己有那么好吗?何芳觉得,她是不值得被爱的,她只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抛弃别人的自私者。

    即使如此,何芳还是会为别人的痛苦而痛苦,她没办法对那会讲话的人偶弃之不顾。

    何芳先谨慎地用鞋尖将短剑踢到墙边,然后才靠近人偶。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死了你就能活命,但还是谢谢你。”

    “虽然说再多也没有用,但有没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比如你没能实现的愿望。”

    听过何芳的话,人偶摇了摇头。它依恋地拽住何芳裤脚,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能看你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一直都非常想见你,感觉只要见到你就不会孤独。我会死,但在死之前能见一面、和你说说话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唯一的愿望已经被你实现。”

    最后人偶淡淡一笑,说了句“再见了”接着和男人共同消失。

    二人离开后房门自动打开,不怎么何芳被移动到了一间空病房。查房护士刚好从这儿路过,看见何芳后急匆匆地朝她赶来,脸上写满无奈。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明天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身体没复原,医生不会让你出院的,明白吗。”

    晚上十一点,人偶的时间还剩最后一小时,它稀里糊涂地被男子带到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片发着光的白色荒漠,亮盈盈的沙石下隐约能看见长着紫色叶子的藤蔓。

    “飛,出来吧,带我们去狐化木。”

    男子的话音刚落,一只生有四对翅膀,长着青色蛇尾的大鸟从天而降。大鸟驯服得趴在地上,男子弯腰抱起人偶,踏上大鸟船舶宽窄的背。

    大鸟拍打翅膀霎时间沙尘四起,随后“腾”地一下冲上万米高空。

    前方出现一个庞大的影子。那是棵大到难以想象的树,它颠倒着生长。树根向上扎进无边无际的漆黑穹顶,而数不清的枝条从树干垂下与沙漠相连。

    远看那枝条像女子脑后如瀑的秀发,而树干则是女子头顶的高冠。

    随着逐渐接近,人偶捂住了耳朵。越靠近那巨树,就越能听到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噪音,就好像有一万个石磨一起转动而发出的响声。

    到达巨树的附近后,人偶和男子被大鸟放了下来。

    男子走近那棵树,抬手轻轻握住枝的枝叶,眸中饱含暧昧的光彩。

    良久,男子拍了拍身边的大鸟,开口道。

    “飛,你和它解释一下。”

    而后那大鸟伸长脖子,把头凑到人偶面前,接着竟真的开口讲话了。

    “妖界没有天空,只有无边的穹顶。这棵树是倒着生长的,它扎根进咱们头顶的穹顶。树根巩固穹顶的同时朝人间的方向蔓延,而枝条则向着妖界的地面生长。”

    “根系吸收人心之念,念会在枝条上开花结果。每一种念都只有一个果实,每一个果实孕育着一个由人心所化的独一无二的妖。”

    “心化妖死亡之后意识不会死亡,而是变成没有形体的幽灵四处游荡,。”

    “幽灵回到出生的树下忘却生前的一切,意识会随机附身在未成熟的果实上,就这么生生死死循环往复。”

    “妖界有很多这样的树,但这棵树是特别的。有一黑一白两条鲤鱼盘踞在它的树干上,一条白鳞片黑眼睛, 一条黑鳞白眼睛。”

    “和人间的鲤鱼不同,它们会飞。两条鲤鱼绕着巨树追逐彼此的尾巴,鳞片与树皮摩擦便发出类似雷电击穿空气的声音。”

    大鸟说完这些后男子朝大鸟点了点头,接着从怀中再次拿出那柄短剑。

    “你是物化妖,意识不会回到妖界,本该就此在人间消散。我会用这把能实现愿望的剑刺死你,那么死去的就只有你的躯壳,和作为物化妖的身份。你的意识不会死亡,而是在忘掉一切后在果实上附身,并在果实成熟后变成心化妖再来这世间走一遭。”

    “如果想活下去,就按我说的。”

    人偶看着男子,它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死一次,但在忘掉一切之前它还有个问题。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男子微微颔首,看样子是同意了。

    “你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个男人说爱我,才帮了我,但他的爱肯定是假的,不然也不会把我丢下扭头跑到别处去。而我爱那个女孩,我宁愿自己死也想她活着 可她不爱我选择让我独自死去。我认为爱是偏心又吝啬的,只有被爱的人才会得到全部。我能看出来,你并不爱我。你明明不爱我,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没直接回答,而是弯腰捧起地上发光的沙子。

    “一心求死的妖,意识不会被巨树接纳。因为即使忘却记忆,求死之心也不会消失,求死之心会伤害巨树。”

    “据说巨树中心的根系最接近人间,而靠近人间的根系经常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而断开,开裂的一瞬会喷出能摧毁万物的紊乱气流。”

    “求死之妖的意识成群结队地奔向那里,它们被撕碎化为齑粉,然后如同飞雪般从穹顶上降下来。

    “这些沙子,其实是意识的碎片。”

    “那互相追逐的两条鲤鱼分别是生和死的化身,它们的鳞片剐蹭树干,总是发出那种悲凉的声音。”

    “那声音会吸引想要真正死去的妖怪们,对他们来说就像葬礼上的哀乐。”

    “这棵树孕育的妖都在树上死去,结出的果实再也不会有妖怪附身。”

    “假使果实没有怪附身,这种树可以制造空白的意识来填充果实。但这棵偏偏没有。到最后她就连果子都不想结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为无数在这里死亡的妖而悲伤。”

    “但是最近她又新结出了的果实,虽然只有一颗。”

    “如果我的愿望再加上这把剑,就会有妖从这棵几百年未曾孕育出妖怪的树上降生。”

    “这是我的私心,我爱她,我想让你来填充她的果实,这样或许能给她带来些许安慰。”

    人偶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随后抬头看向那棵大树。

    “你爱的那个她变成树了吗?”

    “嗯,这就是她的宿命。我是一个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渺小的妖,除了这种残忍的手段,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问吧,这是你最后的时间。”

    “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会爱她。”

    “你对那女孩的感情,实际上是那个人对那女孩感情的复制品。即使你拥有独立的人格,也仍旧会被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支配,甚至会想去完成他未能完成的愿望。”

    听过男子的话人偶总算明白了,它对那女孩的爱是虚假的。想见女孩、想要和女孩说话都是那男人的愿望。

    她被男人的强烈情感感召获得意识,同时在男人的思念下拥有了他意中人的样子。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她必须背负那男人对他意中人的感情。

    “到头来,只有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呢?”

    人偶没有泪水,白色细沙从漆黑的穹顶撒下,拂过她的脸颊。

    突然,红衣男子一把揽住人偶的背,顺势把短剑捅进它的身体。

    “抱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说的,我都要贯彻自己的理想。”

    人偶的气息逐渐微弱,红衣男子把它放在沙地上,晶莹的细沙灌进人偶风化开裂的躯壳。

    “你说你有私心之后我就相信你了。这世界上没人爱我,如果有人不求回报地帮助我,那就一定是假的,就像那个说爱我,然后又消失的男人那样。”

    “我得到的是假的,想得到的也是假的。”

    “凭什么就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服气,太不公平了。”

    人偶最后的声音逸散在空气中,红衣男子用双手聚拢发着光的沙子将那人偶掩埋,又迎着风泼下一碗酒。

    “睡吧,等再醒来的时候你将不会被那些不属于你的感情束缚。”

    “睡吧,等再醒来的时候,你也一定能获得别人的爱。”

    ……

    高长了六条腿的蛤蟆脑袋报童吆喝着穿过妖都的大街小巷,将墨迹未干得报纸到处派送。

    据说是逃亡五百年的飞贼被抓,就在距离王都一万六千里白沙漠狐化木下。

    “我们在这就为等狐化木的果实落地,等你这恶贼现身。”

    “一路你乘车到此,怎么?莫非是被那飞禽厌弃了吗?”

    “别乱动!这些长戈乃是能斩妖的宝器,现在本姑娘这就亲自把你逮捕!”

    抵在红衣飞贼脖子上的长戈依次散开,为首的黑袍女将走到飞贼面前为他套上枷锁。

    “你就是诛邪吧。”

    “不错,我正是名震三界的大将军诛邪,你这恶贼还有什么话要讲。”

    “抓错妖怪了,你们要抓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这副贱模样就是化成灰本姑娘都认得。”

    “新出生出的妖会被怎么样,这棵树可就只结了那一个果子。”

    “废话少说,这与你无关。”

    说完,黑袍女将背对着飞贼一摆手,示意手下把飞贼押走。

    这会得到消息赶来的妖怪已经把狐化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抻长脖子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诛邪手握佩剑,昂首挺胸地跟在为她开路的士兵身后。

    “诛将军。”

    “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诛将军,显得我很蠢。”

    “那……邪将军?”

    “算了,随便你怎么叫,有事快说。”

    “男飞贼变成女的了。”

    接着,来报信的士兵被诛邪狠狠地敲了脑壳。

    “胡扯!你小子在队里混熟了拿老娘寻开心是不是。”

    “我哪敢,将军你看,那儿分明是个女妖。”

    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被押着的果真是女妖。

    那女妖戴着面纱身着红衣,诛邪还未来得靠近及仔细分辨,就看见天上有一道黑影正朝着押送队伍急速俯冲。

    眨眼间,遍地白沙被狂风卷上万丈高空,地面多了一个几十米深的沙坑。

    穿着红衣乘着大鸟的男子从众人头顶掠过,他怀抱狐化木的果实在漆黑无际的穹顶里化做一个黑点。

    “竟是千面妖,你为什么变成恶贼的模样欺骗我等。”

    “我就是还他一个人情,关我还是罚我都由你们。”

    ……

    妖书有云:有万人一念汇聚而成妖,亦有无心之物受人感召而成妖。

    前者魂灵澄澈,洁净如素帛。后者为人心感召,生来被人情所缚。

    前者命长,可存百年。后者命短,随人心浮沉,存亡决定于旦夕之间,如蜉蝣生死。

    故有化妖的无心之物叹曰:所念所想皆非我,此情真邪?假邪?若为真,怎会无从解。若为假,怎又为所困。困苦烦恼如此,却又命短。好一个神佛无所悯,苍天不可怜。

    人受情所困寄托于物,而物为情所感化妖复困于情。

    人总盼超常之物偿其所愿,却唤来个更悲情的可怜虫。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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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其二)物化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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