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每年放一两次电影,这可是村里的重大节日,临近的村民也会来凑热闹。
吃完中午饭,本村的小孩子们就陆续到打谷场抢占位置了。根据电影幕布的位置圈定各自的区域,有拿来几个板凳放上的,有用砖块垒一圈的,有用石膏划线并写上名字的,还有搬几块大石头放上的。不长时间,放映场地前排区域就被瓜分完了。
圈定好位置之后,相互比较着、评价着、争论着位置的优劣。这会儿是全村小孩儿的大聚会,三五成群,二四成伙,各自找着玩伴,兴致勃勃地玩着各式各样的游戏,有的不吃晚饭,即便吃,也要轮流,生怕圈定的位置再被别人占去。
天终于黑了,大队干部们和放映员酒足饭饱之后姗姗来迟,他们围坐在放映机两边,先是大队长讲话,虽然没有掌声,他还是借着酒劲,东扯葫芦西扯瓢,完全没有主题没完没了。这时都不耐烦,大人们议论纷纷,小孩子叽叽喳喳,整个放映场人声鼎沸,听不清人言语道。外村爬到树上的观众实在等不及了,人高声音亮:“放电影,快点放电影!”这抗议的吼声压过了大喇叭,并把急不可待的情绪引爆了全场——噢……噢……放电影!
大队长讲完话,开始放《新闻简报》纪录片。这纪录片大多数都不想看,但是每次放正片之前必须放这个,这是中央的规定,一般会放两个,有时还放三个,如果两地跑片,放几个就更不好说了。这个过程中观众依然吵吵嚷嚷,放映机后面的观众会更不耐烦,不时会发生拥挤,这拥挤也好像会传染一样,这一片刚挤完安静下来,另一片又挤了。到外村看电影好位置没有,经常被挤的脚不沾地,挤掉帽子、鞋子是常有的事。
等到都安静下来,说明正片开演了,如果观众沉浸在片子里,就会随着片子里笑而笑、哭而哭,小孩儿虽看不太懂,在那种气氛里,别人笑你不好意思不笑,别人哭,再怎么着你也得装着抹眼泪。看《卖花姑娘》还真是看哭了不少人,(以至于以后再看之前,同伴们会相互提醒——装好手绢)但到最后纳闷儿:都解放了,为什么没喊毛主席万岁?
小孩子最喜欢看战斗片,根据片子里不同人物的出现,会相互议论着:咱一头的;不是咱一头的;咱一头的胜利啦……
还有看后影的小孩儿,这些都是没抢到位置的,由于这伙人数少,看兴不高,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电影散场后人走的差不多了,有的还歪在那里呼呼大睡,这时有大人过来,照着屁股踹一脚,并大声说:“鬼子来啦!”小孩儿猛地醒来,迷迷糊糊喊道:“打呀!杀呀!”,随即引来一片哄笑。
邻村放电影我也去看,没有好位置就爬树、骑墙头,也时常看后影。这样有电影必看,同一部电影这村看了那村看,电影情节都记住了,有的人物出现了要说什么话都知道,比如: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闪闪的红星》)
“你的,小孩,什么的干活?死啦死啦地。”(《小兵张嘎》)
“张军长,张军长,快拉兄弟一把吧!”(《南征北战》)
“下吧,下吧,下它七七四十九天。”(《战洪图》)
“老子在城里下馆子都不要钱,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小兵张嘎》)
“别看你今天闹得欢,就怕日后拉清单。”(《小兵张嘎》)
“你脸红什么?怎么又黄了?”(《智取威虎山》)
“向我开炮!”(《英雄儿女》)
小伙伴们平常一起说话,时不时会带出电影里的一些台词,谁若说错或说得不合适,会被讥笑一阵子。
电影看多了看熟了,对电影也有总结,当时有一个总结,几乎地球人都知道:外国电影既有飞机大炮,也有搂搂抱抱;朝鲜电影是哭哭笑笑;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这个总结虽不全面,但基本上也说出了部分事实。
农村人看露天电影不怕冷也不怕热,下雨时淋湿了衣服、淋散了场也常有。(我非常佩服本村焦家的孩子,穿着鞋底有洞的单鞋,冬天里到外村看电影,还一次不落,站在冰地里坚持两三个小时;最经典的是他赤脚溜冰,居然贼快,我们穿鞋的都不如他。真是应验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听说城里人看电影是在大屋里,也不用搭架子系幕布,大白山墙就是幕布,还一人一个椅子,还有瓜子吃。当时心想,那后影不能看了,两个人做一个椅子也行呀!看电影的吃什么东西!
有一年冬天我到水泥厂看电影,一不留神失足掉到石灰池子里,棉裤里面外面都是石灰膏。这次失足成为伙伴们的笑谈,所以我很懊恼,自此以后不太经常去外村看电影了。看电影的次数和数量远不如同伴,但至今还能记得不少电影名字:
地道战 地雷战 英雄儿女 南征北战,
苦菜花 卖花姑娘 创业 看不见的战线;
半夜鸡叫 鸡毛信 小兵张嘎 奇袭 暗礁,
红雨 春苗 青松岭 金光大道 艳阳天;
海港 渔岛怒潮 决裂 闪闪的红星 龙江颂,
白毛女 红灯记 沙家浜 杜鹃山 烽火少年;
平原游击队 铁道游击队 车轮滚滚 战洪图,
红色娘子军 狼牙山五壮士 侦察兵 智取威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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