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确乎是难过了。正是大雪天气,大片大片的雪花栽进在同伴冰冷的躯体中间。说要赏雪,也无甚可赏之处,这些雪毫无窈窕娇弱的美感,只是像死鸟似的恶狠狠的砸向地面。在这片白茫茫中有些零散黑点,那中间最大的一座屋子里正燃着火盆,这穿羊皮袍子的老头,便坐在这儿正烤火。
忽而,这爬满脸的皱纹收缩起来了,老头好像有些不满,他回头看了看那小孩---应该是他儿子,正在窗边透过小缝看雪,又像在嗅着窗外新鲜空气。老头叹了一口气,这娃儿还不大懂事。过了一会儿,雪稍停,老头就走了出去,顺便拖上了一只草席似的玩意,又想了想叫上儿子,这小孩就顺服的跟在他后面,然而仍不忘玩雪,这使得这老头眉头又皱了几分。
老头就发话了,说今年冬天不好过啊,冻死了好多奴隶。奴隶?小孩心想,这种天气冻死奴隶应该正常,去年不就死了一些吗,于是他故作老成似的简单答道:是啊。这简单的回答却激怒了老头,只见老头脸都红了起来,蹦跳的带着草席都带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今年还没结束呢,已经死了一半了!小孩从老头的反应中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开始沉默起来。“你...你你知道这亏了多...多少吗?”小孩几乎被结冻的唾沫星子砸中,瑟缩着不敢说话。
老头气哼哼的在前面走,小孩依然跟着。只见老头把草席扔那,踢了踢垂在门前的近乎破碎的草帘子。果然有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低着头,伸手把席子捞了进去,不一会儿,一大张草席子便像搭积木一样摞满了黑糊糊的近乎赤裸的尸体,一个奴隶便出来将它们拖到荒地里去。小孩忍不住好奇,探头看了看草帘里面,只见到一堆脏兮兮的动物瑟缩在干草堆里,瑟瑟发抖着挤在一起取暖,身上都勉强包了点衣物似的东西,聊胜于无。小孩有些惊讶,他问父亲,难道这样奴隶不会冻死更多吗?他们的冬衣呢?父亲笑道,奴隶难不成比羊贵?今年死的多,明年再去抢一些不就好了。小孩似有所悟,而后好奇的跟着那运尸体的奴隶后面看着他把尸体倒进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大坑里,并且看着尸体们翻滚下去。过了一会儿,老头就带着孩子回家了。回到屋子,火盆仍在烧,老头开始给孩子讲述一些道理,孩子的眼睛在火盆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是春天,河流已经开始解冻,长时间的积雪也开始渐渐隐没于地表。他们又打开了门,有那么点春天的气息了,一切都生机勃勃的样子。老头又领着似乎长大了些的孩子,来到了奴隶们的营房前面,这里多了一些看管奴隶的人,在这初春的天气,仍死了几个奴隶,但可以预见到,这已经接近了死亡的尾声了。今年的灾难终于是过去了。老头转过身,看到孩子已经跑去了大坑那里,低下头抠搜着什么,老头皱了眉头跟了过去,却见小孩举起了一块奇怪的小玩意儿。原来是一颗牙齿,只听小孩说,看这牙齿,这奴隶还年轻呢,真可惜,本来还能多做几年呢。老头笑了,他知道孩子这是在跟他炫耀。这孩子学的不赖,可能不久后就能带兵去打仗抢奴隶了,他看着孩子,昏黄的眼珠中透露出赞许之色。
忽而一只雀鸟拖着一串啼鸣掠过他们,老头和孩子的目光被它吸引,向上望去。这叫声再次证实了春天的消息。抬头望天的老少和空中飞翔的雀鸟,以及树上刚刚萌发的嫩芽,构成了一幅富有希望与诗意的春天图景。奴隶们瑟缩着,有奴隶麻木的探着头企图透过草帘和士兵,以及那对老小,想看到些什么,然而看管的士兵们忽然围了过来,终于是什么也没看到。
门帘内外确乎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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