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开车十几年了，一直引以为傲的是，只有偶尔别人碰到我，我偶尔吻一下别人也没有，买车子这么多年，保险费一年比一年少，现在已降到了一半。

那天早上，和平常一样，到幼儿园报了到，就往回赶。徐乐路小拐到北青公路，那边是公交站台。右拐是个大扇形。对面的信号灯恰好换成绿颜色，缓缓向前的车右边，等待的人，电瓶车哗地向前冲。我跟着一辆搅拌车后面，走走停停。现在右拐得礼让行人，说是人的生命高于一切，好像车子是无人驾驶似的，好像车子烧的是河里的水似的，好像开车人是出来兜风似的。有的人急匆匆而过，有的人捧着手机不慌不忙，稳如泰山，故意气人似的。没办法。

车子滑过扇形，就是直行车道。右边已没有了电瓶车的影子，前面的搅拌车越来越远。我也准备加速，就在这个时候，看到有道影子在左前方飘过，紧接着耳根里听到呯的一声，明显感觉到车子有震感，再看有辆电瓶车横倒在车前。

踩刹车，拉手刹，下地。

倒下的是没有反光镜的小电瓶车，还有一个女人，本来就小，紧缩一团像个刺猬。刺猬是不能碰的。我弯下腰。骨头摔坏了吗？带你去医院看看。女人不言，或是身子疼，或是心里窝着火，反正她懒得理我。我直起腰，还好我是贴着弧形的边缘停车的，没影响直行道的车子。我的车子也是一道盾牌。

几个等车的男人跑过来。他们蹲在女人身边问这问那，女人的眼睁开了，像是睡了一觉才醒，有点迷茫，有点委屈。

骨头有没有撞坏你自己清楚，坏了去医院，没坏就私了好了。有人建议。女人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晓得疼。有个中年人伸手搭到女人的手心上，让她收紧指手，看看能不能用上力。女人手指动了动，有点抖，像赵本山演的残疾人。

报警吧！

北青公路挨着小镇。一支烟没抽完，警车就来了，下来两个交警一个辅警。其中一个交警围着我的车子转了一圈，拍了照，让我将车开到站车前面，他跟在我的车后，门一开，边叫我拿驾照行驶证，边向我什么情况。我看到辅警弯腰拎起电瓶车，推到路边。还有一个警察手里多了一支笔，一本本子，正低着头询问女人什么的，我没听清楚，但见到女人慢慢站起来了，慢慢移到路边的花台上坐下。我也来到花台边。

做笔录的交警边写边说，责任定性是各占百分之五十。他指着我，开车眼睛应该四面看看，确定没安全隐患再开。又对女人，你应该走西边，走这里属逆向行驶，如果走这里，下车推行也可以。现在如果你确认没骨折什么的，可以商量一下私了，提提自己的想法，他接受就行。旁边有人提醒，对对，耽误的工资，休息的误工费，营养费都想清楚。警察眼睛朝他瞪了瞪，不清楚不要乱掺和，她有一半的责任。

有人说，估计没什么事，干脆出个千把块吧，走保险也烦，明年保费得增加。想想也有道理，不过警察说了，她有一半的责任，我只需出五百块。问女人怎样？女人摇摇头。警察问是少了，还是不愿意私了。女人想了想，掏出手机，拔完号码，手机就贴到了耳边，怕人听到似的。我也给儿子打电话，说了情况。儿子说，甭理她，三百也不出，走保险。

大概是警察觉得女人太磨叽，不再劝解，让她自己去医院看看，并吩咐只能用现金，然后带上发票去北青公路的交警队去处理，去的时候约上我一道。其实儿子和我说了，等会给交警的单子发给他，他让保险公司去。

拿好了证件准备走，警察说，还要签个字。女人的单子我没看。我的是一张罚单，没有打双闪，车后没放安全标志。扣3分，罚款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