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

上小学那几年赶上了减负，加上那时候本来也没那么卷，所以空闲的时间比较多。

写完了作业在家里面无所事事，看几本无聊的书，或看电视，那时候白天电视台没什么节目，好节目基本都是四五点开始。父亲看我的样子大概也腻烦，怎么不像别的男孩子出去跑，追逐叫喊，也并不是说父亲觉得那样就好，可毕竟十个有八个半倒是那样的，而在家里也没见我有什么正经事可做，于是说过几次，我也就渐渐的出去多了。

出去一个人怪无聊的，街区一共十几座楼，中间一个小广场，即使是小孩子，半个小时也逛上好几圈。而且那个时候一个小孩自己玩是有点怪异有点丢脸的。印象中有过闲极无聊的在附近像个野鬼似的晃荡，时间用不完，现在想来真是身在福中。街区里有个小胖子算是我在班里的好朋友，或者说大家眼里我们是好朋友，但这时候我却也不想找他玩。

于是有几年间，我是和班级里一个女生小圈子混在一起，这事当然也有点丢脸，当时的我大概也知道，我尽量避免和她们玩跳皮筋，现在倒有点后悔，少学了一项技能。那是一个松散的小团体，有两个叫做娜的，一个好看一个不好看；有两个叫做微的，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还有一个琪一个丹，那个男孩小胖子偶尔也在圈子中，大概就这么多人。

有圈子就有亲疏远近，这个小圈子里，内圈的关系不好说，但是比较外围的是丑微和琪。丑微其实也不算太丑——但是毕竟另一个微着实有点好看——她只是脸胖的不可爱，像是浮肿。丑微处在圈子的外围也不是因为丑，而是因为学习不够好，或者说不怎么学习。说起来，这个小圈子还是有点正能量的，唯二的两个男生，我和那个小胖子，也都是学习不错的，丑微的成绩不算很差，但明显和我们这帮人不是一路的。

另一个比较外围的是琪，琪学习很好，长的也好看，至少小时候好看，曾经一度甚至占据了圈子的中心，但是她有种疏离的体质，后来就渐渐淡出了。或许因为家庭的原因，父母离异，父亲像个酒鬼的样子，她有时在父亲家，那是离学校很近的家，有时去母亲家，那是远在城市另一边。小孩子时候懵懵懂懂，只知道她平时是大声说话开口笑，但是有时好好的玩着玩着就会留下眼泪，这让我们大吃一惊，男孩束手无策，女孩也渐渐疏远了。

奇怪的是，我和这两个圈子外围的女孩，却很亲近。印象中，圈子都是几个孩子一起玩，至少三个人。唯独和她们两个，是有过一对一的独处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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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丑微大概不止一次，她家在二楼，倒也不大，一个小区内大概就几种户型，都差不多，客厅通向阳台的大平台，风吹进来，很凉快。大概时夏天贪图两块，那时候没有空调，风扇吹的头疼，她家不用。就那样坐着，问一些有的没的，她父母永远不在家的样子，自己搞定一切。

“你爸爸做什么的？”

“我也不太清楚呢”

“怎么可能，总之不是在厂子里吧？”

“嗯嗯”

“做买卖的”

“嗯嗯”

这就很我们不是一路了，可是我也不在意，我们在房间的两边坐着，不记得看书，有没有游戏，但也不觉得尴尬。

有时在平台上打羽毛球，小时候不会打，只看谁打的高打的远，对准45度的方向，抡开大臂，你一次我一次的。

“你会去哪个初中呢？”谈起未来了，居然，这有点好笑。

“大概四十五中”

“要好多钱的吧”那是中英文学校，只知道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去的，果然不是一路人。

“我也不知道，我爸说的”

“你爸挣很多钱哈”

忘了她怎么说，总之谈这些是有点尴尬了。

有次，突然急促敲门声，那时还没有快递外卖之类，她说是她爸爸，我逃之夭夭到平台上，她笑着说不用，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一个人在女同学家里有点哪里不对，无师自通的知道，当然具体哪里不对还不知道。

结果不是她爸，那敲门声杂乱随意，而且一家之主敲门干嘛，来的是小圈子的其他几个，我回来。

他们见我，其中一个醒悟的，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答，丑微岔过去了，大家于是说别的，但那个醒悟的接连几天看我似笑似怒，眼神如芒在背，记不得是谁了，好像是靓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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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琪的家里独处，印象中就只有一次。一开始是整个小圈子去的她家，叽叽喳喳的，玩扑克，大概，讲笑话，这种时候我大概在出神。看她的窗台，她家在一层，窗外没什么特别的，草木，但是旧旧的窗框，和窗框里的构图很好看。

临近傍晚，大家回来，她家不在我们圈子这边的街区，要过条马路，回来做鸟兽散。回到家里，父母还没下班，穷极无聊，日光渐暗，怕一会会停电，那时候常停电，特别是夏天。停电了不敢点蜡烛，就摸着墙壁出门，摸着楼梯间墙壁下楼，这之间呼吸急促，没什么可怕的，但每次都怕，出去了不再那么黑，大家都在外面闹哄哄，像主题乐园的夜场，但是没什么好玩。

不想等停电，不知道会不会停，这种等有点难受，于是又出来，下楼走，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过马路，到她家，像回家一样自然。

她开门见我，见我一个人来，也没说什么。我们坐在沙发上，她家有个小小的软沙发，长条茶几。她从沙发下拿出大盒子，大盒子里有小时候玩的那种塑料积木，一块一块颜色不同，每块端部有个小小针孔。有些小轮子，可以搭成小车。这个她没拿出来过，印象中。

我们拼积木，夜晚慢慢来。哇，当时的感觉，一起玩，一起，一点点模模糊糊的，随着夜晚这感觉慢慢氤氲。

最后她说，你应该回家了，善意的，确实晚了，我们都是乖孩子，那个时代7点之后就是很晚了。

回家妈妈问去哪了，实话实说，去琪家了。

都有谁去了，说了几个名字。

我看到谁谁了，她说她们早回来了。

我后来又去了。

去干嘛。

妈妈说要把这事告诉爸爸，但是后来没有，可能她也觉得没什么吧，可能觉得开始想多了。

但是我却真害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后来就不得己有过和女孩子独出的经历，直到很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