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挑水接力赛
傍晚,洪韧刚接到老乡徐玉洁打来的电话:“台风过后,你们营电话今天才通,我不知给你打了多少遍了。”
“谢谢你呀,还是老乡想着我,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什么时候学的嘴这么甜。”
“上次惹你生气,我的肠子都悔青了。你一番好意,我不识好歹,痛心呀,痛心。”
“拉倒吧,谁信?”
“真的,听到你的声音,我心里顿时就来了阳光。”
“别逗了好不好,我才不听你泡了。”
“我说的都是骨子里的话。”
“那你得有点实际行动。”
“说,什么实际行动。”
“下山请我吃饭。”
“就这么定了。”
“说正事吧,我想给你捎点吃的,听说,现在供应中断了。”
“拉倒吧,你让我多活几年,别节外生枝了。那样做,人家还以为咱俩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老乡呀,好朋友呀,怎么了。谁能怎么了?
“别得瑟了,中国人的想象能力世界第一,这里是中国军营,不是法国的巴黎,我的哥们,求你了。”
“我不管,东西已经买好了,我会找人捎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见。”正说着,值班员和连长一起进来安排明天的工作,看洪韧刚还有什么意见。
洪韧刚放下电话说:“明天不训练了。”
“干吗?”
“放假。”
“你说了算?”
“我决定,战士吃不好饭,训练也是无精打彩,山上水怎么弄还是有沙子,明天组织全连下山挑水。”
“那得请示。”
“请示什么,请示的结果肯定是不同意。如果请示马克思,他肯定同意把吃饭放在第一位的。”连长和洪韧刚关在屋里,唇枪舌剑地争论着,值班员站在地中间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昨天训练的时候,洪韧刚到坑道哨所转了一圈,一转就发现了问题。这几天饭里有沙子,又没什么菜,战士吃不饱自然影响着情绪。虽然,思想工作不停地做,大家面上不说什么,但肚子不饱是现实。大家不说不等于没有想法,否则,当领导的也就太天真了。
昨天晚上,洪韧刚一直在考虑,基层的指挥员一定要注意调节大家的情绪。目前的办法,就是通过精力转移法,使大家精神振奋起来,要不,干什么不像什么,可能留下后遗症。
洪韧刚想到连长不会同意,训练时间由连长安排,政治教育和党团活动时间才是指导员安排。
刚上山时,因为连长是一连的老人,对情况熟悉,为了增强班子团结,连长处处让着洪韧刚。洪韧刚只要提出建议,连长有时心里不愿意,为了不打击洪韧刚的积极性,也给予支持,没想到,采纳洪韧刚几次建议,实际效果不错,但领导满意的太少。
连长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他深知,下级做事,实际效果再好,上级不满意不如不干。军队讲究统一、强调纪律,自行其事的苗头不及时纠正,就会影响军队的纪律和统一。从个人感情上,他也不能让洪韧刚这样信马由缰走下去,那会坑了他。
洪韧刚没有转正前,连长还给他面子,转为正职后,连长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他面子了。所以,连长越来越坚持自己的看法,洪韧刚有个什么主意,有时不太好过连长这一关。
洪韧刚耐着性子和连长商量,商量不通就吵几句,然后,再商量,再吵。几次以后,洪韧刚也习惯了,不像开始的时候,商量不通就上火。
“我说,连长同志,明天也不是营教练,是我们自己连里安排训练,你是连长,你说了算,你有权为什么不用一下?”
“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让你害的还不够啊。你害了我不要紧,你自己呢?我发现,你这个人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刚转正没几天,就开始得瑟了。得瑟大了掉毛,你可别忘了。”
“我是党支部书记都这么民主,你一个副书记怎么这么固执。如果你坚持训练,你给我留下一半人。我领着下山挑水,你领着训练还不行吗?”
连长最后打了折扣同意停止训练下山挑水,不是迁就洪韧刚,是自己觉得在理。情绪低落,训练不会有好效果。
第二天的训练按照连长意见办。连长在训练前简要动员几句:“如果今天训练上午达标,下午搞活动。”一听说,下午搞活动,沉闷多日的情绪有了明显好转,精神头一上来,上午训练非常顺利。
中午饭前,洪韧刚站在饭堂门口,安排下午活动。下午第一项活动,各班进行文艺节目比赛,必须是反映一连学习、训练、生活的节目,不管多长,不管什么形式,只要是自己编的就行。这件事,半个月前就已经布置,一直没有时间搞,今天下午登台亮相。
其他活动,各班排进行智力和体力比赛,具体项目,暂时保密,下午再说。
中午吃饭,没有多少人关注碗里饭,只想着下午的活动。大家小声议论最多的是,快点吃,吃完咱们回去练节目,前些天练了一阵,还得抓紧时间再熟练熟练,别上台掉链子。
下午,全连坐在电视室里,洪韧刚宣布活动开始。
雷达班刘玉海领着三个战士先上阵,表演了数来宝《四个战士齐夸咱农村政策好》:“政策好,包到户,回家一看,村里的生活,一天更比一天富。”
指挥仪班演出了天津快板《一连开出文明花》,“‘四有’战士天天讲,一连今年大变样,比学赶帮不落后,四个红旗咱都抢。”
三班丁班长领着三个战士朗诵了《鞋匠颂》:“炊事班战士刘大杰,天天研究补旧鞋,手艺巧来思想红,六十六双已告捷,…..”最后一句是邵明清朗诵:“谁有鞋,不对。谁有破鞋,错了,谁有旧鞋谁快送。”
“哈哈!俺村有个老破鞋,送给你吧!哈哈!哈!”胡卫山见到这种空子,从不放过,精神头十足。邵明清脸色唰的一下通红,回击道:“你自己留着吧,不要你的老脸。”
“哈哈!哈哈!”全连笑成一片,洪韧刚喊了几声“静一静”也没人理会。丁宝峰气得摘下头上帽子砸向了胡卫山。
第二项活动,以班为单位在室外进行智力比赛。比赛地点在篮球场上进行。比赛内容是猜字比赛,测试各班的机敏能力。
一连篮球场的四角上,各站着一组队伍,洪韧刚站在球场中心,手里捏着一张纸条宣布比赛内容和规则。
比赛内容是猜字。比赛的规则是四个班各为一组。一次比赛各组出一个人。四个人背后各别着一个字,谁背后的字让其他人发现,谁就被淘汰,最后一个为胜利者。场下的人员谁违规说出别人身上的字,本班就被淘汰。
场上队员谁先猜出这四个字得4分,最后累积得分,看哪个班得分多。
洪韧刚的话音一落,球场四个角上的四个排头兵,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四个人都慢慢往前走。比赛开始,场上场下的人员都严格遵守比赛规则。场上的每个人都正面朝前,躲过别人的目光,又想找个角度先发现对方背后的字。
四个人有进有退,退中有进,进中有退。场上比赛出现胶着状态,谁想突破都有一定的难度。
这时,身后别着“安”字的“晕山”,在快要接近左边战士后背的角度时,由于精力过于集中,他的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鞋带上,摔倒在地。
左边的战土过来准备拽他,“晕山”一边把手伸出来,一边大喊一声,后面有人,左边的战士急忙转身,“晕山”得意地大叫,“心,心,你背后别的字是个‘心’字。
左边战士知道上当,拽着“晕山”的手,拽到一半的时候,不但不拽了,还狠狠地推了“晕山”一把,“晕山”四腿朝天摔倒在篮球场上。
左边的战士嘴里不停地说着:“我叫你‘心,心’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坏死了。”
“晕山”一摔,引来大家一片笑声。左边的战士仍然不依不饶和“晕山”理论,说他太黑,从不干一点好事,三班怎么让这样的人参加比赛。说他是比赛第一,不讲友谊,还找指导员大喊冤屈,检举“晕山”耍赖,不算,要重来。
洪韧刚把手一举,“比赛有效,兵不厌诈,赛场就是战场,比赛继续。”
第一个淘汰的是一班战士。一班其他人不干了,胡卫山耍赖还判有效,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就在洪韧刚宣布继续比赛的时候,场上的另外两个战士也想借机偷袭。
这时候,场上秩序有点乱,大家笑的前躬后仰,站在场边的一班战士明显违反比赛规则,趁机跑到另一方战士的背后,用手向场内的二班人员比划“晕山”背后的字,比划半天场上的队员也不理解,没办法一班的战士大喊起来:“孤”。
四班场外战士一看本班要吃亏,也不示弱,跑到别人的背后大叫:“山”。这时,场上乱成了一锅粥,没人听裁判的。谜底已经解开,四个战士的身后别的四个字是“安心孤山”。第一组比赛,一二四班明显违规被判零分,只有三班的“晕山”合理运用规则得4分。
第三项比赛地点是在“十八盘”进行挑水比赛。
“十八盘”是大孤山部队到山下岸炮连所经过的十八道弯,故称为十八盘,长达五公里,坡度四十五度左右,途中路况复杂,有的地方被山洪冲塌,山石横在路上,只能勉强走过一个人,路上坑坑洼洼。
这项比赛以排为单位,比组织能力和体力。
三个排各选八个人,每排一副水桶,山下岸炮连水井作为起点,看一看晚饭前,哪个排挑的水多。
规定:水桶里的水不超过半桶不算数,最后由炊事班长验收。
这项比赛在一连不是第一次。以前,为了调动大家挑水的积极性也举行过类似的比赛,但这次人最多,规模最大,比赛最正规。
排长把自己排的人员按体能情况,从山上到山下分布在十八盘的路上。
体力好的一般是山下第一棒,体力差一点的靠近连队的最后一棒。
副连长把第一棒的人带到山下岸炮连,各排在井边打满水。副连长又重复了一下比赛规则,如果在行进间干扰别人前进,干扰一下扣一分,严重干扰扣二分,副连长为全程监督。比赛中出现不安全苗头的得零分。
各排的第一棒,已经挑起装满水的水桶。为了防止水洒出来,每个水桶上面都放了几块小木板和几根树枝,一看就知道,第一棒的运动员都是有实战经验的。
副连长用木棍在地上划出一条起跑线,他站在边上,大喊一声:“开始!”三个人迅速地冲了出去。
开始大家走的挺快,有的还带着小跑,水桶还挺稳,不一会儿,有人就在坡上开始左右摇晃,水桶也开始一上一下颠簸起来,有的水桶的水被晃了出来。每排有一个人当拉拉队,跟在后边直提醒:“洒了,洒了,慢点,注意点,别晃,别晃,再晃到了山上就没有了。”
大家的步子越来越慢,棉帽早已摘掉,棉衣的扣子一个一个开始解开,汗珠开始出现。有的遇到水沟时,停一会儿才能迈过去。
细心一看,第一棒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二排的副连职李技师,第二个是一排一班的志愿兵刘玉海,第三个是康排长。康排长本来体力不错,昨日感冒没好,体力明显下降。但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参加比赛的。每当遇到这样的比赛,新兵统统靠边站,身体再好也不用。有的新兵有意见,我身体比老兵好,为什么不让我上,这不是瞧不起新兵吗?说了也没用,一连规矩是,新兵可以帮老兵打个洗脸水之类的轻快活,重活,危险的活,新兵靠边站。
别看班排长这些小头头平时打个水、扫个地、擦个桌的活从来不干。但,到了关键时候,一定要自己往上冲。
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谁不想当英雄。平时懒得像头猪的“晕山”,到了这时候也强烈要求参加挑水比赛。第一棒的人下山走的最远,往山上挑水走的路也最长,最后一棒人离连队最近。第一棒都是在排里、班里说了算的,他们都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不肯过早把接力棒交出去的。
从第二棒开始,接棒秩序有点乱。在交接处分不清谁是第一棒的人,还是第二棒的人。有的往前跑去强行接棒,有的到了该交棒的时候,自恃身体强壮,过了接力点仍不放下,继续往前冲几步,让下面省点体力好加快速度。
山路本来就陡,又被雨水冲的坑坑凹凹,有的地方被山洪冲下的大石头拦在路中间,想过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的班挑着水冲在前面,而在绕过大石头的地方,一不小心桶里的水洒了出来,洒的少的继续往山上走,洒的多的只好灰心丧气重新来。副连长一路直喊“安全第一,比赛第二,一定要注意安全。”
“晕山”就是“晕山”,他真是一时不惹点事就难受,用班长的话说,他的肉皮,过段时间你不收拾就发紧、难受。“晕山”挑水接力时,他是第二棒,眼看三排保持在第二名,成绩还不错,但在交桶的时候,他怕后面的三排撵上,自己交完桶非要拽一会儿三排战士的水桶,三排战士大叫,让副连长碰个正着,裁判的结果,二排是最后一名,“晕山”让排长臭骂一顿。
连长和洪韧刚谈起下午的活动非常得意,满脸堆起了笑容。连长端过文书早已准备好的洗脸水,放在自己的床边,满脸打上香皂,准备洗去一天的疲劳。电话响了,洪韧刚拿起电话,是营长打来的,点名要找连长。连长满脸香皂沫,只有两个眼球是黑的,用毛巾擦了一下眼睛,电话还没拿稳,电话那边就传来了营长的声音:“今天的科目是什么?”
“训练。”
“训练?你们今天训练了吗?”
“训练了。”
“训练了?我刚才到坑道怎么见你们大门紧闭。”
“我们今天按操作大纲的要求达标,提前回来总结。”
“这还差不多,训练一定要抓紧。”
“是!”连长放下电话,对着洪韧刚伸出舌头,做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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