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纸弄墨 - 上》

《破纸弄墨 - 上》

我像一只四处收集纸的土耗子，这一点似乎遗钵于我的奶奶。奶奶是一个喜欢到处搜集的人，去哪儿溜达一圈儿总会有许多收获：没用的塑料袋、玻璃瓶子、草帽圈之类，说捡似乎更贴切些。

奶奶说她的婚姻不大和谐吵闹声伴她迈进七十多岁。爷爷是个出过门的人见过世面，带褶儿的衣服都不穿。或许是退休后他见不得旮旯、门背儿以及写字台后面被奶奶塞满了搜集来的杂物。有时妈妈生火找不到煤铲子差我们到奶奶这儿来准能找到。

小时候放了学我总爱去大队的院子里给奶奶捡点布头儿和滚瞎了的毛线团儿。奶奶每次都夸我，不久就会拿针线对出一个漂亮的花书包，或是给爷爷的藤椅对个厚厚的垫子。

有时候我也捡到一些细碎的色笔头儿，扁扁的，做衣服划线的那种。五颜六色的在水泥地或是墙上画出的小人儿可好看了。我用不惯妈妈买的蜡笔，握在手里觉得别别扭扭的像是少了点随心所欲的随便。每次涂满那厚厚的各种颜色的蜡，我再用小刀把它刮掉，只留下淡淡的那层印儿在上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爱在用完了的本子背面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师说我在造句上很有天赋，或许是母亲有所触动，于是买了一摞新本子给我。但这于我无异于前面的蜡笔，我只是不爱写作业，正面是写给老师的，是交上去希望得对勾儿不再重做的；而背面则是老师不管的，是那种随心所欲爱写什么写什么的，哪怕错了也无关紧要。

老师把新学的几个生字写到黑板上，然后拿着教棍指着拼音让我们反复朗读。从左到右，从左到右，不错顺序的往复，闭着眼我都知道下一个要念什么。文字之间像是有很多路口的游戏，它们在上面跑啊跑啊，而教棍却固执的从左到右。

我闭上眼。

啪!啪!啪!

“读书就得专心致志，背过手，眼盯着黑板！”

好在我成绩很好，父母从不干涉我把自制的玩具带到学校，即使他们不愿意也没办法。我脖子上的脖套（一种圆筒似的围巾）、别人的头巾课后都可以变成各种不错的人物被我们带上凳子搭的舞台。我最擅长过家家，什么都演。天暖和的时候，父母和泥抹墙，我在院子里头过家家出殡。天冷了周末召集半个村的孩子来我家看戏，大门一关，想看就打票，撕张作业纸或捡块糖纸就可以当票。等戏散了我落下一堆皱巴巴的纸片宝贝似的用夹子夹起来。直到有一天我妈问我是否在家里卖票唱戏，那样子分明是好笑得不行又强忍着问，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后来我便去别人家演，人家比我父母可支持多了，我们家的场地是院子，人家场地是炕上，还可以无条件的拆他们家被窝和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