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秋雨是那样奇怪,明明淋在身上,湿的却是旧相片里的我们。
雨露朦朦的甜笑,仍沁人心扉,却在诠释着她的谎言。
凄清院子里曾亭亭如盖的榕树正经历着一岁一枯荣的演变,风中簌簌飘落的黄叶像那伤心的眼泪,是树的不挽留还是叶的不想留,大地的怀抱里再没有风吹日晒的折磨,或许这张温床是最好的归宿。
原来,初春之际树与叶的遇见,是为了相互协助成长,待彼此成熟后更好地分离。
原来,叶没有说谎,只是没把话说清。
秋雨或许也在海平面上飘洒,象牙白的飞鸟在湛蓝的摇晃的海面上回旋、寻觅,它飞累了,翅膀也因挂着雨珠而沉重,难以拍动。
每当它累的时候,就会飞到同一片海域,寻找同一座岛屿,栖息嬉戏,它没有同伴,喜欢梳洗羽翼。
直到某天正午海平面泛着耀眼的粼光,它恍惚发现脚下的岛在游动,在说话。
这座岛是一条鲸鱼的背脊,庞大而宽厚,遍布青苔与裂痕。
鲸鱼为飞鸟能听见它的声音而高兴,原来它天生不懂说同类的语言,更不能与之沟通,它成了一盘棋局的一枚弃子,自己唱着歌,四处流浪。
飞鸟当然很喜欢伏在它的背上,它热爱旅行,爱看风景,却无奈没有充沛的体力作为支撑,刚好鲸鱼能带它四处遨游。
地中海的晴空万里,西伯利亚的千里冰封,搏击长空的鹰,色彩斑斓的鱼。
它们都看过,爱过,笑过,哭过。
有一天它们都玩累了,鲸鱼任水流带动自己的身躯漂浮,飞鸟在其背上惬意地沐浴着暖阳,安眠着。
鲸鱼突然轻轻把飞鸟叫醒,说它今天很想唱歌,飞鸟勉强睁开困倦的眼睛,静静听着。
歌很好听,飞鸟是唯一一个也是唯一一次听它唱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许感伤,也许是彼此同病相怜。
“你明天还在这里吗?”不知道为什么飞鸟这样问,甚至连它自己也不知道。
“在。”鲸鱼只回答了一个字。
秋雨还在海平面上飘洒着,飞鸟仍不知疲倦地扇动着翅膀,苟延残喘。
暗涌流动的海水,再也看不见坚实宽厚的背脊,飞鸟发出凄厉的鸣叫,发出彼此相知的声音,声嘶力竭,却无论如何得不到半点回音。
天空落下的,已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鲸鱼食言了吗?
它会在哪儿呢?
鲸鱼正缓缓沉落海底,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比起波涛汹涌的海面,这里安静得像似天堂。
突然它发觉自己的身躯变得轻盈起来,像鸟一样升上海面,它知道飞鸟一定很难过,它见了它最后一面,它的喉咙发出悦耳的歌声,可是飞鸟却听不见。
它又继续上升,像天边的云朵一样轻飘飘的,它接近飞鸟,想用那宽大的背脊托起疲倦的它,然而却像空气一样穿过了它,然后不作任何停留升上了天空。
那是鲸鱼的灵魂。
它的身躯正随着细小的气泡沉入深海,凄美得像一幅油画,画中鲸鱼嘴角仿佛还带着一抹浅笑。
“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在。”
鲸鱼永远都会在同一片海域,唱同一首歌,等同一只飞鸟停留在它的背上。
它庞大而温柔的躯体将富养这片海域,长达百年。
飞鸟一定会恨鲸鱼一辈子,也会惦记它一辈子。
谁让它撒谎了呢。
海平面的雨可能还在下着,而我的天空的雨已经停了,景色又清晰起来,可相片里的俩人仍是朦朦胧胧的,瞧不见未来。
被雨淋的我,被打湿的相片,灵性的雨水会淋着我,打湿那个说谎的人,打湿那句谎言,打湿说谎的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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