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看到很多人怀旧,于是想起童年的玩具。
童年时物资比较匮乏,爸妈没有闲钱给我买玩具。那时似乎也没有这个概念,反正到手的东西都可以拿来玩儿,揉泥巴、抓石子、捕鱼、捉蚯蚓⋯⋯也能玩得满头大汗,浑身酸爽。可是,能带给我深刻惊喜,让我难以忘记的,却是爸爸手工打造的玩具。
(抓石子,图片来自网络)
1.手枪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经常和小伙伴们在竹林里枪战。我们先分成两队,在一声大喊“开战”之后,便纷纷散开,各自躲藏到大树背后,或一笼笼茂盛的竹子旁边。当敌人出现时,便乒乒乓乓一阵大喊,敌人不幸中枪,就“死”了。别的小朋友握的都是买来的木头枪,金灿灿的,可神气了。我呢,就掰个分叉的树枝,一边是枪头,一边是枪托,可寒碜了。虽然遇到敌人,我也很英勇地大喊,但总不那么理直气壮。
我多么渴望有一把木头手枪啊!
不记得这个愿望是我告诉爸爸的呢还是被他发现的。那个晚上,他决定给我做一把木头手枪。爸爸年轻时为了挣钱,什么都学过,木匠当然也不例外。虽然是半吊子,但他有整套的工具:墨盒、锯子、刨子等等。他找出一块平整的木板,先用刨子刨光滑了,再用笔画出轮廓,接着用锯子按照轮廓锯开。那块木头实在很硬,锯子是手动的,他一点点锯了很久。到手枪扳机那里,就更困难了,因为他没有那种可以转弯的锯子。锯出大致的形状后,他再用小刀一点一点地修正。我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屋子里充斥着木头锯开后新鲜的香气。夜已经很深了,我的眼皮有些沉重,心里却依然兴奋不已。
差不多十一点了吧,枪终于完工了。爸爸又用砂纸把整个枪细细砂过,涂上红漆。“漆要一个星期才能干哦,千万不能去摸。”爸爸叮嘱道。我于是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去看我心爱的枪,隆重地,远远地看,生怕它会消失掉。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可以握住这把手枪了。阳光底下,它红艳艳的,闪闪发光。爸爸用自行车载我去赶集,路过冯家院子的时候,我一眼看见那个平时耀武扬威的小男孩。我立马掏出手枪,对他大喊着“砰砰砰”,一阵扫射,是的,是扫射,我的木头手枪是可以扫射的。他羡慕地看着我,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人生到达了巅峰。
(木头手枪,图片来自网络。爸爸做的是不能发射的。)
2.铁环
滚铁环是70年代末孩子们一个重要的游戏,但记忆中,似乎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铁环的。
我童年时的玩伴高小强就有一个。因为他爸爸在外地建筑工地搬砖,可以拿到(或偷到)钢筋,再送到铁匠铺烧热,一砸一接,一个完美的铁环就成了。
高小强每次来我家的时候,都带着他的铁环。我俩一人滚一圈,滚到铁环倒下,才轮到另一个人。他早已练习了很久,技艺娴熟,一支铁环仿佛黏在了铁钩上,不管他前进、倒退还是转弯,铁环都乖乖地立着,像一个美丽高傲的芭蕾舞演员,在高亢的音乐中垫着脚尖不停舞蹈,看得我眼花缭乱。等到他实在累得不行了,或是出于怜悯才给我玩一下。我左手立着铁环,右手用铁钩一推,铁环就如脱缰的野马奔驰而出。我拿着铁钩,追了好久才追上,它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便僵硬地倒下,一动不动,令我沮丧无比。
爸爸看我那么喜欢铁环,又开始拿出他的看家本事:自己做一个!可是,我们家没有钢筋,怎么办呢?有粗铁丝啊!爸爸剪断一根粗铁丝,把它围成一个大圈,接头处用钳子几扭几扭,铁环就做成了。铁钩则是把一根稍细铁丝的一头拧弯。很厉害,对吧?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铁环太轻,接头处不平整,我用铁钩一推,它像一个瘸腿的鸭子,蹒跚着挣扎着向前走,但几拐几拐就倒下了。再来,还是这样,真是气死人。不过多试了几次,似乎情况有所好转,慢慢地,我就能推动它前进、倒退、转弯了。
好在高小强的爸爸来串门,看见了我简陋的铁环。“我送你一个吧!”他大方地说。一个星期后,我也有了一个真正的铁环,沉甸甸、亮闪闪。那时,我觉得在工地搬砖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了,因为可以得到铁环!
春天的微风下,我奔跑着,滚动着铁环,衣襟被风高高扬起,云在头顶流动,狗狗黑熊在后面追赶。乡间的小道上长满了厚厚的巴地草,有时不小心走路都会被绊倒,但是我不怕,因为,对于滚过粗铁丝的人来说,这点困难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滚铁环。图片来自网络)
滑板车
滑板车是现在的小孩必备的玩具,我小时候也有,不过也是我爸爸自己做的。
爸爸那时已开始开拖拉机,他有很多废弃的轴承。有的已经生锈了,他就给抹上机油抛光;有的已经缺了珠子,他就自己一个一个给加上去。一块木板,四个轴承,便打造了滑板车的雏形。
(轴承,我们又叫它弹子盘。图片来自网络。)
但爸爸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要做的是一个可以开的滑板车。在第一层木板上面,他又加了支架和第二层木板,这样我就可以坐在上面了。两个木板之间,滑板车的前面,还有一个方向盘控制方向,下面有两个脚踏板。比起木头手枪来,这东西可就复杂多了,不是每个小孩都能有的。首先,轴承在那个年代并不多见,你得有一个开拖拉机的爸爸。其次,你爸爸还得会做木工。再次,你爸爸还得懂机械原理。
(滑板车,图片来自网络。我爸爸做得比这个要成熟很多。)
总之,这个脚踏车相当拉风。爸爸在后面推着,助我哗哗地冲上坡顶,再呼呼地冲下来。我哇呀哇呀地喊着,又兴奋又恐惧,引得全村的孩子侧目。
可惜乐极总会生悲,爸爸在竹林里推着我冲上一个坡顶时,我一紧张,一根手指被方向盘夹破了,鲜血直流,疼得我哭爹喊娘,爸爸也被妈妈狠狠骂了一顿。
再之后,似乎就没有关于滑板车的印象了。它去了哪里呢?怎么会平白地从物质空间中消失了呢?这真是个谜。
想起来,除了手枪、铁环和滑板车,爸爸做过的玩具还真不少。弹弓、陀螺、弓箭、风筝、竹蜻蜓、巴郎鼓⋯⋯那些简单粗糙的玩具,没有性别意味,给童年带来了鲜亮的色彩,更给了我探索的自由。如今,看到假期儿子总是坐在电脑面前,多希望他也能滚着铁环在无边的田野间飞奔,享受那单纯而清新的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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