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生日

回家的路上

      正如张爱玲所说的那样，“中国人反正无论做一件什么事，结果总是变成大家吃一顿。”生日，人人有；生日，年年过。“过生日”，在中国人的字典里，就是“吃长寿面”“吃生日宴”。我印象最深的两个生日：一个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另一个就是今天这四十九岁的生日，可它们也都没有离开过“吃”。

      今年寒假，我回到了在自己家过年的父母身边，正赶上年前过生日的我，又有了和爸妈一起过生日的机会。年逾七十的老父亲精心为我准备好了几样可口的菜，妈妈还特意为我斟上了酒。我也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我本很想说上几句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我怕见到妈妈哭泣的场面。流泪，伤身又伤心，还是免了吧。

      我之所以对这两个生日记忆犹新，肯定跟“吃”的关系不大。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上午逛街的情形，至今我仍旧清晰地记得：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我还在读大学。爸妈两人一早就来到我学校，说要给我过生日。真把我高兴坏了。向老师请了假后，就跟着爸妈逛街去了。还在餐馆里吃了一顿饭。至于吃了什么，一向就对吃不太感兴趣的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是我们一行三人进了一家店又出一家店，出了一家店又进另一家店。当时我只是毫无目的地就跟着爸妈逛着，后来才知道，妈妈是在为我挑选衣服。妈妈看中了一件中长的麂子皮的风衣，在让我试了试之后，就叫爸爸付的钱。我很喜欢，宗黄色，质地很厚。要是留到现在我想也一点不会过时。当时吃饭逛街的照片是没有的，但穿那件衣服照的像，尽管是黑白的，却有好几张。当然更能证实这一切的，不是那几张照片，而是我二十岁时的记忆。

二十岁礼物

      二十岁的生日，我记住了风衣；今年的生日，我记住了爸妈的生活。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妈妈的好朋友也特意给我送来了生日礼物——炸好的肉丸子，这都是因她那“有出息”的女儿比我大一天的缘故，阿姨自然也就记得我的生日。但这份特别的礼物让我感受到了妈妈的生活状态和情感世界。当然还有更特别的是儿子打来了远洋电话，送来了生日问候。儿子的牵挂让我流下了愧疚又欣慰的泪水…当然，毫无例外也接到了同学“生日快乐！”的问候短信。值得庆祝的是都已到知天命的年纪，还仍拥有着一份少年时代的纯真友谊。

    生日，就是妈妈的苦难日，爸爸的揪心日。对于“过生日”，我有这样的理解：小孩子的生日，爸爸妈妈可为他们爱情的结晶，喜庆一下，表达喜悦的心情，也让孩子感受感受父母的温暖；成年人的生日，就应该感谢父母养育之恩，特别是母亲的生育之恩；老年人的生日，就应该让儿女们操办，尽尽孝心，也让老人享受享受天伦之乐。可能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午觉过后，我陪着妈妈去她的好朋友家串门，事后又领着妈妈去剪发焗油，待我们从理发店出来尽管天色已黑，但妈妈不知是剪了发，还是会了朋友，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正是我们的出门，老爸也有了自由自在的休闲时光，躺在沙发里，跟着电视咿咿呀呀哼了一下午的京剧。草草吃了点晚饭，又和另一对老头老太摆开了牌局。应该说，年迈的父母有如此充实又快乐的生活，是我得到的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和爸妈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看到满头银发，身板佝偻，步履蹒跚的父母，我感慨万分：妈妈那热心过了头的为人处事，我说不上认同，也谈不上反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们生长生活的时代不同，我不是不愿为外人付出如此多的精力，而是怕别人对你的热情感到不解或困惑。至于爸爸的为人，虽说他没有到家里来送这送那的朋友，但他到哪都有熟人，一句“回来了”，一句“还没走”，这“老相识”的感觉我倒是挺欣赏的，我似乎感觉到这就是当代人追求的人际交往关系。

      都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人，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幸事，可现如今这恐怕不再是人生追求的目标了，“知命之年，父母犹在，孩子祝愿，身体健康”，足矣。在这样的日子里，这个寒假，这个孩时生活过的环境，要不是妈妈的朋友来说说她们身边的人的家庭琐事，我已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家”，还有领薪水的工作场所。别说那些学生的姓名，就连多年共事的同事的面相，我都记不起来了。难怪有人说空间是可以让时间混沌的。

    “我相信任何人的真实的经验永远是意味深长的，而且永远是新鲜的，永不会成为滥调。”这是张爱玲在她的小说《赤地之恋》“自序”中的一段话。在我年满四十九岁之时，看到这段话，感慨万千。

          一一2013、2、5、14:52于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