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写字

我是个喜欢写字的人，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害怕写字。每当打开电脑——再早之前是摊开白纸——的时候，我便不知道如何下笔。始终有两个槛迈不过去：一个是怎么开始，另一个是怎么结束。
开始的时候，会有无数个想法在脑子里乱窜，敲打着你：选我选我。当你气定神闲得深入一个题目，却发现越来越偏离初衷，直到奔向一个蛮荒之地，风尘仆仆，周遭无人，无他，只得弃之奔向另一个题目，周而复始；尝遍新鲜之后，便是无尽的不新鲜。硬着头皮开始吧，就堕入了怎么结束的深渊，生怕有狗尾续貂之嫌。要深刻吧，要呼应吧，要跌宕吧，要通俗吧......气喘吁吁，一件好玩的事情，硬是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任务，噫吁嚱！
昨天我去花家地单向街参加了一个活动，侯小强、李岱、骆轶航讨论给内容创作者“打赏”的可能性。其中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观点，大致是：在信息流动非常慢的年代，往往能产生影响深远的内容，比如《论语》《圣经》等等；在移动互联网的今天，碎片化阅读盛行，很难产生什么值得流传的东西。古人们容易专注一件事情，故而深入；今人们注意力不断被分散，故而浅薄。当然，这个论断值得推敲，也不严谨，但是趋势大概如此：我们获得比古人更庞杂、更丰盛的知识，却丢弃了心无旁骛得去“格物”的能力。
反观自己，就像一个日暮迟阳里的老人，不忍见那旧时代的坍塌呀。你耽搁在开始的时间越长越难以结束。比如在深夜，万家灯火熄灭，树梢上的风都静止了。你翻了一个身，渴了，醒了，坐起来倒了一杯水，看到一朵盛开的花。如果你是川端康成，肯定会赞叹“这种哀伤的美”而不能自拔，可惜你只会拿起手机拍个照片发个微博，这种联系便被你从大脑传递到互联网当中，戛然而止。你睡觉，网络一直在沸腾。
最后，我还是害怕写字，但又没那么害怕了，毕竟时间还长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