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18

故乡藏在朋友圈

云之

总有一个场景不经意间触发深藏心底的乡思，微信朋友圈就是这样一个所在，藏着一个令我神往的故乡。

君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一封乡书，一个访客，一声乡音足以让深受乡思之苦的古人欣喜。今人因翻阅朋友圈而真正天涯若比邻，乡音、乡情时常在朋友圈里闪现。每天“批阅”朋友圈便成了我一个习惯，朋友圈里藏着故乡，藏着记忆、乡思和世事沉浮。

故乡是一双赞许的眼睛，鞭策前行步伐。戈子是我小学的同学，如今定居在广州，时常在朋友圈发些旅游的照片，或是女儿女婿请他吃大餐的场景，我知道他绝没有炫耀的意思，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戈子的经历颇为坎坷，他初中刚毕业就创业，开了鞭炮厂，但落下一笔债务，后来举家南下，在广州搞家电维修及安装闯下一片天地。刚到南方时他只想哭，陌生的环境，艰难的处境，四顾茫然，好在他有乐观坚强的内心，他说他晚上做梦也梦见故乡在后面看着他，发誓混不出个样子永不回故乡。今日翻阅朋友圈，又见他带着孙子在贵州旅游，脸上荡漾着满足和淡然。似乎在对我说：身在红尘，心在青山。

故乡是一叠泛黄的相册，浮现如烟过往。义昌是活跃在朋友圈的又一位家乡发小。看他的微信全是清一色的农家风味，要么是小时候照的发黄的照片，要么是麦田、农舍、大戏、赶集……我的思绪跟着翻滚起来：故乡只是一个平原小村庄，溪流从村前流淌而过，今天的稀罕物茅草根是随手可在村边挖得的，野草丛生环绕着村庄，芦苇生的茂密，如今想来蒹葭苍苍就是那个样子吧。义昌生的魁梧结实，时常和我们一起去池塘里洗澡，也没人教，小伙伴们都学会了狗刨。义昌还是捕猎高手，一会儿就可以捕获几十条青蛙，同伴们送他一个“青蛙队长”外号。那时没什么玩具，我们就自己玩泥巴，制作汽车等各种玩具，还有模有样地“放电影”，就是用竹竿支撑起小手绢作银幕，几个人再分工放映。待到真有哪儿放电影时，我们即使徒步数公里，穿行在夜晚沙沙作响的青纱帐也在所不辞……有时候邻村之间还相互比赛“亮火把”，看谁村的火把转的圆，转的壮观；那时的月似乎特别亮，星星闪烁的夜晚，伙伴们还一直玩捉迷藏、包“青天”游戏，一直到夜深才作罢。印象最深的是寒冬，冰溜子一个个垂下来，可是我们一个个不知道冷，每天早晨照样打一打“电话”相约起床上学，电话其实就是用很长的绳子连起来，两边绑个铃铛。也许是温室效应的缘故，如今罕见厚厚的积雪、长长的冰溜子，虽然乡亲们大都盖上了两层小楼，家家门口都通了水泥路，可总是有种失落感。“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贺知章尚可以在故乡的湖水涟漪里安放慰藉，而故乡昔日的潺潺水声不再，一个小型的水库建起来储水，看来我只能从记忆深处回味那个戏水其间、蛙声阵阵的故乡了。然而乡音依旧、乡情依旧，沃野依旧，朋友圈里依然是故乡的亲切。

故乡是一场久违的盛宴，呼唤远方儿女。如今我们村里人建了一个白姓人家微信群，漂泊在外的游子加入其中，聊得不亦乐乎。进群就像回到故乡，天涯近在咫尺。小森是里边的活跃分子，他是一位经商有道的青年，做跨境电商，在纽约还租用了仓库做物流，直接挣老外的钱。一看他的朋友圈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美国州际公路上，还晒了晒在美国这个不禁枪的国度过把射击瘾的镜头。记得他家每年的春节对联都是“自古英雄半经商，从来才俊多藏市。”大概是他的家风浸润了他，使他成了我们村唯一一个把生意做到美国的青年人。克勇的昵称为“遥远的思念”，他现在新疆伊犁州，在一家经营药品制造的上市公司做人力资源工作，时不时地发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打听一些家乡琐事，正如其昵称表达的，能感受到他遥遥千里之外对故乡的思念。繁华的都市，遥远的雪山，忙碌的工地……我们身在四海，心却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故乡。家乡群成了我们虚拟而又真实的故乡。每逢佳节，大家就互相问问谁要回家，能不能一起，尽量同时到达故乡以便可以相见。春节自然是大都要归家的，那是最盛大的聚会，免不了又是一通朋友圈，把盛宴推向高潮。烟花散尽，游子们重拾行囊，留下留守老人，村中重归宁静。看得见水，望得见山，留得住乡愁，这是美丽乡村的规划。我在想：故乡在变，未来有一天会不会变得连我们都不认识。也许我多虑了，故乡其实时时都在，生于斯长于斯，你对故乡的感受早已融筑在你的气息里，那些与青春、梦想、乡情有关的一切早已镌刻在你的心底，任世事沧桑、岁月穿梭，你自有故乡的模样。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微信时代手指轻轻一动，所有的乡思乡愁瞬间纾解。微信朋友圈俨然带在身边的故乡，藏着一缕缕乡思，一丝丝乡情。然而朋友圈终代替不了故乡，它带给你的总归是意象、是移情、是寻觅、是感悟。你终归还是要回到原汁原味的故乡。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在真实的故乡寻觅故土的味道。虽不及世外桃源，但于我却使心灵宁静，远离了喧嚣，忘却了功名，只有乡土的气息，倏尔的鸟鸣，几处炊烟，几声乡音，我突然明白了：故乡是一个休憩的港湾。故乡不会问你爬的高不高，只悄悄问你累不累。中午歇脚在儿时好友老华家，他家院落宽大，两层小楼，门前碧野千倾，几株美人蕉摇曳含笑，两只小柴狗悠闲地晒着太阳。端起老华自己晒制的黄花苗茶，吃着他家自己种的豆角黄瓜，还有那只香喷喷的地锅鸡，我突然对他说：你很有福气。他略一惊诧，笑着说：“这可没你们城里美”。

我陷入沉思：美还是不美其实哪有统一的标准，在我看来老华的日子又何尝不令人羡！在家乡人的朋友圈里，有的不避锋芒晒着幸福，有的沉默是金只看不说，有的只发引用不谈是非，有的人间烟火美食美景，有的神出鬼没夜半歌声……奔波在不同的远方，或者千般愁苦独自抗下，或者春风得意独品惬意，或者惯看春风秋月淡泊江湖，或者快意恩仇率性而为……

每个人有独特的轨迹和风景，一如“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不必纠结于飘渺和杂念，何苦反把他乡作故乡。

拂去征袍的尘土，回望故乡的宁静，归于心灵的平静。远离了故乡才有机会认真审视故乡，为什么每个人内心都深藏故乡，也许是因为漂泊劳碌身心疲惫之余，总要有一慰藉安放心灵之处，而故乡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