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凯鲁亚克
P68 ~ P71
那天晚上美妙极了。森特勒尔市海拔两英里;你先在这个高度喝醉了酒,接着你感到疲倦,灵魂在发烧。我们在狭窄幽暗的街道上朝歌剧院周围的灯光方向走去;往右拐弯,看到几家有旋转门的老酒馆。酒馆里顾客不多,大部分旅游者都在听歌剧。我们先喝了些特大杯的啤酒。酒馆里有一架自动钢琴。从后门出去,可以看到月光下的山景。我大喊一声。夜晚的节目开始了。
我们赶回旷工的棚屋。盛大聚会的准备工作井然有序。贝比和贝蒂两个姑娘煮了一锅熏猪牛肉香肠和豆子作为小吃,我们跳舞,开始猛喝啤酒。歌剧结束后,大批年轻姑娘涌到我们这里来。罗林斯、蒂姆和我馋得使劲舔嘴唇。我们抓住姑娘们跳舞。没有音乐,只有干跳。场地都满了。人们开始带着酒瓶进来。我们跑出去,在酒吧买了酒又跑回来。气氛越来越热烈。我希望迪安和卡洛也在场——随后又认为他们会觉得不合时宜,会不高兴的。他们正像是推开吱嘎作声的石板从阴暗地牢里出来的、自甘堕落的、卑微的美国人,也就是我正在慢慢融入的、新的垮掉的一代。
合唱团的小伙子们来了。他们开始唱《甜蜜的阿德琳》。他们还发出“请把啤酒传给我,”“你伸出头来干什么?”之类的词句和男中音的“菲—德—里奥!”的嚎叫。我唱的是“啊,多么阴暗!”姑娘们很棒。她们到后院里同我们搂住脖子亲嘴。别的未经打扫的、积满灰尘的房间里有床铺,我拉了一个姑娘坐在床上正聊得起劲时,歌剧院的一伙年轻引座员突然闯进来,毫不客气地揪住姑娘们就亲嘴。十几岁的青少年,喝得醉醺醺的,头发零乱,衣衫不整,兴奋异常,——他们毁了我们的聚会。不出五分钟,姑娘们跑得一个不剩,留下的像是一个大学生联谊会聚会的残局,啤酒瓶子乒乓乱响,喧嚷哄笑,闹翻了天。
酒吧里有个大家十分尊敬的男高音;丹佛 · 多尔坚持要我同他见见面,我却一直回避;他大概姓邓南遮。他的妻子同他在一起。他们很不高兴地坐在一张小桌边。酒吧里还有一个阿根廷游客似的人。罗林斯推了他一下,让他腾点地方;他转过身来破口大骂。罗林斯把手里的酒杯递给我,一拳就把那个冒失鬼打趴在吧台的黄铜扶手上。那人给打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酒吧里尖叫声四起;蒂姆和我拉着罗林斯跑了出来。酒吧里乱成一团,治安官根本无法挤进去察看受害人。没有谁能指认罗林斯。我们去了别的酒吧。这时候,梅杰踉踉跄跄地从一条黑暗的街道里走过来。“怎么回事?有人打架吗?尽管找我。”周围哄笑起来。我想知道山的精灵在想什么,抬起头,看见月亮里有短叶松,还看见了老矿工的鬼魂,心里觉得纳闷。那天晚上,整个幽暗的分界线的东面,除了我们谷地里的喧闹声之外,只有一片寂静和风声。分界线的另一边是西大坡。广阔的高原一直绵延到汽轮泉,地势突然变低,通向科罗拉多西部的沙漠和犹大沙漠;我们这些恣意妄为的、疯狂的美国人喝醉了酒,在山旮旯里朝漆黑广袤的空间乱叫一通。我们现在在美国的屋顶上,我们能做的事,我看只有嚷嚷——在黑夜里朝着东面的大平原叫嚷,那边一个拿着福音书的白发老人可能正朝我们走来,随时都会到达,让我们住嘴。
罗林斯坚持要回到他打架的那个酒吧去。蒂姆和我不喜欢这个想法,不过仍紧跟着他。他走到那个唱男高音的邓南遮身前,朝他脸上泼了一高杯的酒。我们把他拉了出来。合唱团的一个男中音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我们去了中部市一家正规的酒吧。雷把女侍者叫做婊子。一群沉着脸的男人排在吧台前;他们讨厌旅游者。其中一个人说:“在我数到十之前,你们这些家伙最好离开这里。”我们照办了。我们一脚高一脚低回到棚屋,倒头就睡。
我早晨醒来,翻一个身;床垫升腾起一蓬尘埃。我想拉开窗户;窗户是钉死的。蒂姆 · 格雷仍在床上。我们咳嗽、打喷嚏。我们把走了汽的啤酒当早餐。贝比从她落脚的旅馆回来,我们收拾好各人的东西,准备离开。
一切仿佛都在土崩瓦解。我们出去上车时,贝比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可怜的姑娘太劳累了。她的哥哥、蒂姆和我扶她起来。我们上了车;梅杰和贝蒂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凄凉的回丹佛之行开始了。
我们蓦地下了山,没有注意观看广阔的丹佛海蚀平原;热气像是从烤炉里出来的。我们开始唱歌。我迫切希望到旧金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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