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出门,打开院子里的灯时发现又落了一点雪,薄薄的一层,刚刚遮住地面。
心里有一点淡淡的失落,多么希望有一场豪雪,落进这平淡的人间。
回想起故乡的冬天,总有那么多的雪,一场连着一场,落在庭院里,落在田野中,落在我们上学的路上。
那年冬天,大雪格外多,我和弟弟每每踩着厚厚的积雪步行五六公里,去麻其中学上学。
记得有一次,早晨五点多,大姐就起来为我们炒好了洋芋,吃完了热腾腾的洋芋,我们就出门了。
只记得出门时,天上的月明晃晃,冷戚戚的。
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两行脚印。一行是我的,一行是弟弟的。
雪没过了鞋子,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因为雪的缘故,我们走的并不快,望着月光下影影绰绰的一些事物,心里有一丝瘆瘆的害怕。
但我是姐姐,再多的害怕也只能掩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弟弟比我小两岁,胆子比我小很多啊。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悄无声息的原野上只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回响。远处的山像个巨大的阴影,心里隐隐地担心,这么厚的雪会不会有狼从高山上下来觅食?如果我们碰到狼该怎么办?
心里正踹踹的忐忑着,突然,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在动,我用胳膊捅了捅弟弟,看,那是什么?
弟弟立刻警觉地说,什么?
我说,你看那个黑影,会不会是狼?
弟弟声音小了下去,说我看着也像,我们再不走了,往家里跑吧。
不能跑,我说,狼跑的比人快。
说着,我拽着弟弟说,慢慢地退。
我们便慢慢地退着,尽量抬高脚,轻轻地落下,尽量让声音小一点。
一直退到大约一里地的地方,那里有两户人家。窗户上黑黑地,还没人起床扫雪。
场院里放着还没碾完的菜籽捆子,我俩退到菜籽摞跟前,大气也不敢出,悄悄地躲着。
心里的害怕越来越深,似乎手也在抖。
如果狼来了怎么办?吃掉了我们怎么办?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仿佛我们在那里躲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身上冰凉,内心忐忑,嗓子里仿佛堵了一团火。
天,终究还是慢慢地亮了。远处的村子里,有公鸡嘹亮地啼鸣。
人家的房顶上炊烟升起,有勤快地人开始出门扫雪。
听见近旁的这户人家的大门晃荡一声打开了。那一瞬间,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现在,就算狼来了也不怕了。
后面的路上有声音传来,是几个同班同学出来了。
等他们走到跟前,我和弟弟才走出去,双腿和双脚被冻的麻木了。身上像被泼了凉水。
他们惊讶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淡淡的说,等你们啊。
于是,和他们结伴而行。
雪地里再次想起咯吱咯吱的声响。
心里留意着刚才看见的黑影,晨光下,已不那么明显了,但还在那里。
心里慌慌地,但已经不那么害怕了,而且差不多已经意识到可能是我们看错了。
果然,再走近时发现,是一株巨大的蒿草,在凛冽的寒风中发出呼呼地声响。
我和弟弟相视一笑,心里才踏实了一些,并被刚才自己的样子惹笑了。却也不敢和他们分享,同学中那个口齿伶俐的女生,一定会嘲笑我们假积极,胆小鬼的。
再看时,田野上一片白,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村庄,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地雪覆盖。
世界寂静地仿佛失去了生命,只有人家屋顶上升腾的炊烟告诉我们,一切都在孕育。
记忆里的故乡啊,每个冬天都被白雪覆盖,年年如此。我们踩着厚厚地雪上学,生活。巷子里永远对着化不完的雪堆,田野里永远是白茫茫一片。
而记忆犹为深刻的,却只有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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