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陷落
弄清楚南北二鄣城的大致兵力布置情况后,王陵先生让一个能说邯郸方言的秦军换了该通讯员的服装,去南鄣城发表忽悠演讲。
应该说忽悠是很成功的。
南鄣城的守将都尉赵聚同志得知北鄣城危急,便与副将都尉分兵:由副将守城,赵聚领三千人连夜赶赴北鄣城搭救扈辄同志。
赵聚同志来到离北鄣城大约五里路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因为侦察员同志报告说前方出现了交通阻塞。
大约五千人塞满了山路,要想顺利走过去,必须把这五千人拎起来,然后甩到山沟里。
这些人当然不会答应你赵聚的要求,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凶器,眉飞色舞的走上前来。
赵聚非常清楚,麾下赵军经过几个月的流血锻炼,基本上都患了恐秦症。这样的状态是没法打仗的。
跑路?估计也不行。就算跑得出去,也过不了军事法庭那一关。
那就投降吧?对不起,咱们老赵家好像还没有诞生过这样的次品。
赵聚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咬咬牙,手持马刀就往前冲。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见到自己的主将都冲了,三千赵军不再犹豫,狂吼着冲了上去。
北鄣城里的扈辄同志得知赵聚已经冲阵,便开了城门,挥军杀出,由于是在夜间,又有赵聚死战,扈辄竟然杀出一条血路,往丹河突围。
在救兵冲杀之际,反而只顾自己突围,这种搞法相当恶心。
扈辄乘乱而走,赵聚就倒霉了,本来是想拉兄弟一把,谁知现在却指望兄弟来拉自己。
赵聚清楚得很,在这雨夜,是指望不上别人的。
跟随马服君赵奢十几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如今竟然会栽在这鬼都不来遛达的破地方。
赵聚长叹一声,挥刀,催马,奋力冲阵,所过之处,鲜血四溅,人头扑地。
天色愈来愈明,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已然清晰可辨。
山路血流成河,红色的河。
看不到一个赵军了——活着的。赵聚和他的三千人永远倒在了空仓岭浩山北麓的山口,血流遍地,汩汩的注入丹河。
南鄣城在王陵先生的攻击下,亦城破人亡。副将都尉死战不得脱,自尽而死。
司马梗与王陵合兵一处,奔袭空仓岭最后一个险关——高平关。
从空仓岭正面护城河进攻的张唐先生就没这么轻松了。所部八千人只剩下不到三千,五千人不是挂在树上,就是翻进了阴沟,被雷劈的好像也有一些,估计是平时太缺德了。
不过摔成泥人的张唐先生历尽千辛万苦还是爬到了高平关,与司马梗部形成夹击之势。
赵军主帅上将军廉颇同志得知空仓岭前哨之后援已被秦军突破,包括赵聚同志在内的三名都尉战死,大惊失色,知空仓岭必然不保,便与副帅冯亭省长率兵退往丹河。
留在高平关的是国尉贾持、都尉庆舍,所部二万人。
秦军一路势如破竹,于当天下午到达高平关外十里的山林。
他们遭到了伏击。
伏击他们的是庆舍和他所部五千人。
一般来说,伏击战是很占便宜的事情,但这次却例外,因为庆舍伏击的是死士军团。
对于死士军团来说,在他们的字典里是没有伏击这个字眼的。
管你是从山洞里钻出来,还是从阴沟里蹦出来,都没关系。
只要不是鬼,是人就好办。
照打!
但庆舍确实太猛,眼看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抛头颅洒热血,他依然猛冲猛打,格杀几十人,在临近黄昏之际,才由于伤亡过大,不得不往高平关退去。
接近关口的时候,却没人来开门。
庆舍正要骂娘时,城内一个官卒将(赵国低级武职,相当于今天的营长级别)出现在城垛口高声喊道:庆舍将军请带你的兵往丹河突围,贾将军亲自为你们断后,请速速突围,这是贾持将军的命令!
庆舍眼含热泪:庆舍若去,贾国尉怎么办?
国尉说了,与其一起死,不如多留一些将士,以为赵国将来。
将军请勿迟疑,速速离去,以免延误军情,再说,国尉有言在先,不见将军。
庆舍闻言,只得含泪夜奔。
鉴于天色已晚,加上部队连日行军,还要打仗,甚为疲劳。司马梗先生下令全军就地休息。
秦军一面喝着空仓岭牌纯天然矿泉水,一面啃干粮(关东特产大饼)。
估计是闻到了关东大饼的香味,高平关内冲出了一支大约三千人的夜袭队,前来抢大饼。
被抢得措手不及的秦军格外愤怒:不打你们,是给你们面子,好不容易休息一下,竟敢来抢大饼?活得不耐烦啦?
大饼不吃了,矿泉水也不喝了,陪你们玩命。
看到秦军开始玩命,赵军忽又退回。
死士军团左手持盾,右手抓着砍刀,带头冲上来,却被赵军埋伏的弓弩手们射回。
如此反复,一夜数惊。天下无敌的秦军竟然被弄得草木皆兵,第一次失眠了。
第四天早上,开始攻击,司马梗攻北门,张唐攻南门。
秦军撞门的撞门,爬墙的爬墙,扒砖的扒砖,放箭的放箭,各行其是,热闹非凡。
半天没动静的贾持同志终于露面了,他让赵军开始往城下扔新式武器——灰飞眼灭,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招呼。
于是一个个足球大小的白布包潇洒地飞向秦军,在上空散开,然后飘落。
无声的礼花,只不过稍微单调了些。
没关系,有人欣赏就行。
秦军们都努力的瞪大眼睛,昂首挺胸的欣赏这美丽无声的礼花。
廉黑皮说这是一种象炸弹的东西,可是怎么会不响呢?
很快城下就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
呵呵,中招了。
许多秦军的眼睛就这样失去了光明,幸运一点的也成了独眼龙。
见多识广的王陵先生大呼:全军后撤!这是生石灰,入眼即瞎!
原来廉黑皮搞的新式武器灰飞眼灭的通俗名字就是生石灰呀,真是形象生动,受教了。
再攻。
灰飞眼灭。
秦军又退。
复攻。
还是灰飞眼灭。
秦军复退。
如此再三,贾持明白了:秦军是在有意消耗赵军为数不多的生石灰。
于是暂停,该为放箭。
对于放箭,死士军团倒不怎么害怕。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执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秦军弓弩手们的掩护下,死士军团在城下热火朝天地扒砖。他们知道,只要在高平关的城脚扒开一个洞,就算大功告成。
他们齐心协力扒了三尺深,还没扒开:怎么会这样厚?这谁修的?万一要返工,岂不是要返死人?真他娘的缺德!
他们哪里知道高平关底部宽约丈余,别说用砍刀扒,就算用挖土机也得挖个好几天。
搞清楚状况的死士军团开始一心一意地撞门。
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第五天的巳时,北门撞开了。
秦军一拥而入,砍到守门军士,攻入内城。
南门张唐先生在北门秦军的帮忙下,杀进南门,攻入内城。南北两军夹攻,赵军伤亡惨重。
得知城破,贾持上马,挥刀,亲率三千骑兵向北门突围。赵国精骑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秦军中最彪悍的死士军团死死缠住贾持的骑兵。
死士军团虽然很猛,毕竟是步兵,且面对的是赵国惊骑,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都不是对手。
贾持率部很快就杀出北门,往丹河而走。
走到半路,遇到秦军后援。
尉斯离先生来了,跟着他的还有二万秦军精锐。
山路狭窄,明显对骑兵不利。贾持几次冲出重围,又被秦军死死缠住。身后的死士军团又恋恋不舍地赶来送行。
三千精骑往来冲杀,刀光霍霍,血溅征袍,前后杀死数千名秦军。但精骑们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渐渐不支。
年过五十的贾持自知突围无望,仍挥刀死战。从上午杀到黄昏,亲手杀死数十名秦军,受伤十余处,马力不支。回顾左右,带出来的三千精骑已所剩无几。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十三年前的华阳之战,在白起和胡阳的夹攻之下,血气方刚的他凭着高超的骑术、精湛的刀法,率四百精骑杀出重围。
如今,已经老了。
是的,已经老了,几十年来纵横沙场,横戈马上,还不够疲倦吗?休息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蜂拥而来的死士军团,贾持微笑着,扔下马刀,抽出了腰间那把赵惠文王赵何同志送给他的长剑……
这一天的黄昏,残阳西照,艳丽如血。
赵国上将军廉颇同志精心构建的空仓岭防卫集群就此全线陷落。
是役,赵国先后阵亡五位高级将领(都尉以上,含之前战死的国尉赵茄),士兵战死者约七八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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