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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悲剧不如说是性格的悲剧

命运的悲剧不如说是性格的悲剧

作者: 大表姐丹丹 | 来源:发表于2016-01-13 09:25 被阅读57次

    田超住在我们家前院,是我小学以及初中的同班同学,初中有两年时间我们是同桌。田超是个女孩,不知道她父母为什么给她起了这么男性化的名字,毕竟他们家是有男孩的。田超和她哥哥田青云相貌都生的极好,因为她妈妈顾大娘是个美人胚子。

    父母那一辈子人偶尔会念叨,田超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梳着两个大长辫子,浓眉大眼,皮肤白皙,在这十里八庄都很出名。不知道四十岁以后的女人是不是就没有丑美,都是一个样子了,反正我是分辨不出来那些婶婶大娘们谁比谁好看。

    无疑田超是玩得最要好的小伙伴了,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谈论班上的男孩子,平时我在家吃完饭嘴一抹,一刺溜就去她们家串个门。顾大娘是典型的重男轻女,他们家似乎把希望都押在了田青云身上,平时对他都是格外好,花销紧着他来,初中连续复读了三年才考上高中,平时补脑类的营养品也没少买。后来田青云考上了省会一所专科学院,顾大娘才如释重负,毕竟家里也算有个大学生了。

    田超从小就被她妈妈打骂,顾大娘认为养女孩子是没什么用的,以后长大嫁人就是泼出去的水,女孩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顾大娘也从来不关心田超学习好不好,早早就跟田超说了,念完初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让她去南方打工,早点赚钱。平时做饭、洗衣服、下地干活也都是支使田超去,干不好还得挨一顿骂。田青云很少干活,他最重要的就是把书念好。

    我去田超家溜门子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撞见田超低着头被顾大娘数落。有一次我找她一起去上学,看见田超一个人在院子里哭,我心思肯定是又挨骂了。她见我来,赶紧抹眼泪,一抬头,好家伙,额头上有好指几道指甲挠的血印子。

    我一脸惊讶地说:“你妈还挠你啊?”

    以前我也见过田超妈拿枝条或者扫帚之类的打田超,但是挠人我总觉得不是父母能做得出来的,不威武也不优雅。

    擦干眼泪,田超也不理我,一个劲儿地在那梳刘海,尽量多拽出一些头发来,头发分得偏一些,能把那几道血印子盖上。她一走路,头发一动,血印子就若隐若现。我说,你还是尽量少动吧,没事就在课桌上趴着。

    有一天周末上午我从爷爷家出来,准备去找田超玩,路过香香家门口。香香跑过来跟我说:“小雨,我今天看见田超穿得可漂亮了,好像是去陆庄喝喜酒去了。”我说:“是吗?我还想着去找她玩呢,穿得什么呀?”香香说:“她穿了一件白绿相间的外套,搭了一条青绿色的裤子,还编了个大辫子,反正挺好看的。”我说:“那等着下午我再去找她,看看她到底穿得多好看。”

    那天我所有的心事都是等着田超回来,香香描绘的绘声绘色,我要看看她打扮得多漂亮。在我百无聊赖在家里待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消息。说去陆庄参加婚礼的那帮人,出车祸了,一死两重伤。他们是开着拖拉机拉着一帮人过去的,喝完喜酒之后开拖拉机的人喝多了,一个拐弯没拐好,栽沟里翻车了。田超就是其中一个重伤。

    第二天我去镇医院看见了田超,她躺在病床上,身上有三处被缝了针。一个在后脑勺,一个在腰上,另外一处在脸上。花容月貌的脸,在眼角上下被缝了一条长长的针线口,眼睛变形了,半边脸算是毁容了。

    幸好当时学校让我们每个人都买了二十块钱的意外保险,田超在医院花的费用基本上都有报销,要不我还真担心顾大娘埋怨她。田超康复以后,刘海留得更长了,一直梳着三七分的发型。

    后来田超没参加中考就去南方打工了,她不想再回学校,也想早点离开家,挣脱父母,不再受气。后来,每年田超回来的时候都带一笔钱回来,顾大娘每次都是乐不拢嘴。那个时候我很羡慕她也替她高兴,不用再挨顾大娘打骂,也能自己赚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上学,念无聊的课本,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我都没出过我们镇。

    田青云念完大学,在外面也没有找到比较好的工作,他妈就让他回来结婚成家。那一阵子,田青云一直在相亲,往十里八庄地各个村子跑,不是嫌弃人家个子矮就是说姑娘长得丑,后来也终于相中了一个。

    田青云住在后面的六间大平房里,父母住在前面的三间瓦房里,中间是院墙连着。后来不知道怎地,老两口被撵儿媳妇撵出来了。不管老两口去哪,反正儿媳妇就是不愿意跟他们一块住,田青云也拦不住。

    五六年前,我们家原来的邻居,赚钱之后在镇上买了房子,原来的房子就一直荒在那。顾大娘老两口就搬了进去,摆了张床,放了个饭桌,厨房灶台也重新修整了一下。老房子破破烂烂,木头的门都有些腐朽了,漏风漏雨。顾大娘没事就坐在门口骂儿媳妇,骂的满嘴白沫儿,儿媳妇就在家门口跟她对骂,骂她是个老不死的。

    顾大娘一直悉心栽培的儿子不仅没有出人头地,连养老都指望不上了。这时候田超已经谈了男朋友,两个人辛苦挣钱,在城里付了首付。顾大娘就把养老的事算计在田超身上了,说什么都要招个上门女婿,让田超在路边空宅子上盖三间瓦房,老两口跟田超过。

    田超拗不过,不说什么上门女婿,就是不忍心让父母在荒宅子里一直住着,跟男朋友商量,掏了钱盖几间瓦房,让顾大娘老两口搬了进去。之后田超结婚了,生了个男孩,顾大娘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了。说啥都要孩子跟他们家姓田,要坐实了姑爷子就是上门女婿。这么一闹,把田超闹离婚了,其中发生了多少细节上的事,外人不知详情,倒是有一些风言风语的流传。

    离婚对一个农村女人来说是相当严重的,如果再带着一个孩子,将来基本上就没指望了。顾大娘是死活不撒手,孩子必须得留下来,男方怎么要都要不走。后来田超男朋友一气之下,把城里的房子卖了,拿了钱一走了之,再也不和田超联系。那个时候田超25岁,年龄似乎走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枯萎了。

    田超长年在外面打工,很少再回家。顾大娘一直带着孙子,每年我回家的时候都能看见田超的孩子,穿得邋里邋遢,流着大鼻涕,有时候还会用舌头舔几下,几岁的小孩总有点鬼头鬼头的样子。我总是跟家里人说,顾大娘把孩子带成什么样了,田超一辈子也都毁在她手里了,把孩子给他爸爸,没准以后田超还能嫁人重新开始。

    终于前年,我回家的时候,田超也回家了,大概相隔了七八年的样子,我们俩总算是碰了面。没事我俩就坐一块聊聊天,俨然没有小时候的推心置腹,田超说话也总是躲躲闪闪,我也不好意思问她这写年发生这些事的具体情况,只好鼓励她,在外面要是遇到合适的,就重新开始吧。

    她摇头叹气说,唉,哪这么容易呀,在外面也遇到喜欢我的人,他们都以为我还是个小姑娘,但是我心里知道我离过婚还有个孩子,要是别人知道了,谁能接受呢。我这辈子是不指望再嫁人了,就是多挣点钱吧。

    我加了田超的微信,回京之后也常看见她发一些朋友圈,有自拍照也有工作聚会之类的照片。看着照片那种小包房,粉色沙发,橘色灯光,我总怀疑她在按摩店之类的地方工作。她也开始会打扮了,穿着时尚,涂脂抹粉。

    想起田超刚出车祸的时候,15岁的我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看见田超总是在意脸上的伤疤我替她难过。我曾一脸天真地说,田超,一定有一种药水抹上去之后就能把疤痕去掉,等我长大挣钱了给你买。

    田超高兴地问我,真的吗?

    她高兴的不是我的豪言壮志,是听我说有这种神奇的药水,她看到了希望。

    可我们在之后的岁月里渐远渐行,除家人和爱人之外,我们没有在为谁抛头颅、洒热血的热情。渐渐大家走上了一种悲剧模式轨迹,都抱着“你不问,我就不说,你不说,我也不会主动问”的默契。没有人会对你追根究底,因为大多时候我们对别人的命运无能无力。我从来没有跟田超在微信聊过天,朋友圈也没有过互动,只是远远看着。看见她有动态,也时常会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情景,也时常替她惋惜,对自己的猜测也怀有忐忑,但我不会主动去问她什么。

    重男轻女的顾大娘,毁了田超,甚至是毁了田超的孩子。一代人的愚昧思想,毁了几代人的幸福,然而她从来没有意识自己是错的,她还为自己争取来一个孙子而沾沾自喜。她跟儿媳妇对骂,更加耀武耀威,她说自己有孙子,儿媳妇只生了一个没用的女娃娃。

    我一直在想,延续香火是怎样重要的一件事。对于个人而言,生命的代代延续,无疑是重要的,你的血脉在这世界将永远存在。对于整个人类而言,一切都是虚空的,人会消失,时间会消失,历史会消失,只有人类的繁衍在继续。那么一个人就算可以扬名立万,在历史上留下那么一笔,没有人会记住你的上三代和下三代,留下的是个人光辉,也不分男人和女人。剩下的大多数是芸芸众生,我们个人的繁衍终将湮没在整个人类的繁衍中,男人和女人的区分似乎没那么重要。

    愿这世界不再有第二个田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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