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在车站焦急的等待着父母的迎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父母并没有来。焦急中他拖起沉重的行李，在寒风中向他们村庄走去。路上许多赶完年集回家的人，要么包裹的严严实实，要么钻在小车里。

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总是无人接听，设想了各种可能。来到家门口时，大门紧闭，他站在哪里徘徊了片刻。把行李丢在门口，向前面的三奶奶家走去。

隔着低矮的院墙看去，院子不大，倒是干净整齐，东南角是茅厕，紧挨着茅厕的东墙边堆着三米见方的干草，干草旁边拴住一头老母羊，两只羊羔正跪着吃奶，另一只羊羔在乱跑撒欢，三奶奶正在院子中央的小方桌上面南晒着太阳剁肉馅，右手边是低矮的厨房和大门。他轻轻的推开大门，门跟着吱吱喳喳的响着。听见门响老太太赶紧抬起头，向门口望了许久，看见进来的人后，脸上露出些许失落。

“三奶奶剁肉馅啊？”

“大国回来啦？还没吃饭吧？我锅里还有点丸子汤，盛给你吃了。”说着老太太丢下刀就起身。他赶紧上去一把扶住老太太，“不用了，我吃过饭回来的。你怎么还自己剁肉馅啊？小店里不是有绞肉机吗，多省事啊！”

“自己剁的肉，吃着香啊！以前都是你大叔他们回来给我剁，今年说是去外国过年了。那外国也过咱这年啊？咋过的？”

“他们那是旅游过年，现在流行这个。你这胳膊能行？我来吧。”

“旅游过年，洋兴！也没什么事慢慢剁吧，不碍事的。累了就歇歇。”

“俺爹娘咋去了，知道不。”

“你爹妈也洋兴，去北京过年了，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走的，村里去了不少人呢？好多人想去没去上。说是北京过年需要大量扫大街的，管吃住，一天一百多块钱呢？还能免费游玩北京城！你家钥匙在我这。”三奶奶将口袋里的钥匙递给他。他接过钥匙沉默了片刻，调头往外走去。

“你爸妈说年货都准备好了。”

打开家门，院子一如既往的干净且冷清。他将行李托进屋。父亲的手机就摆在桌子上。已经是大年三十了，大家都忙着打扫卫生，贴对联，炸年货，祭祀。

他将行李箱打开，把带给父亲的皮夹克、保暖内衣，母亲的羽绒服和围巾，放在他们的床头。在父母的房间里立住，回想着一个月前的夜晚，顶着雪排了一夜队买火车票的场景，那一夜他没有感觉到冷，至少感觉没有眼下这么冷。

“妈，我回来啦。”

弟弟的呼喊，惊醒了他。他的变化似乎不多，背上依旧是那个双肩包，头发略长，围巾，风衣，牛仔裤，大头皮鞋。

“哥，你到家多久了？爸妈呢？”

“去北京了！”

“去北京，干嘛去了？大过年的。”

“扫大街了！”

“扫大街，人家都巴不得回家过年，他们还以为捡到宝了，抢着去。去多久啊？”

“一星期吧！”

“那不是见不到了，我就一星期假啊！我回趟家容易吗！排半天队买不到车票，我跑黄牛哪里花双倍钱买的动车票，半个月工资都搭进去了，就为了见他们。早知道不回来了。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你不想他们，他们想你！”看看吧，他们只想着钱！”

“那还不是因为我俩都这么大了，一个都没成家啊！谁不想过年的时候，一家团聚啊！他们是为了谁啊！”

“他俩那一身病，连自己都养不活，还顾我们。先顾好自己吧！”

“说的什么屁话，他们那一身病，还不是因为我们落下的。至少他们曾经努力奋斗过，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好的成果，但是他们敢于尝试，虽然失败了，也没有被打倒，他们是值得尊敬的和学习的。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父母，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理解和尊重呢！”

“大国、二国都回来啦。上坟呢，你家准备好了吗？”

“好了力哥，我们这就来。”

“大国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叔婶他们一直等你们回来相亲呢！怎么在外面谈了一个？”

“没，工作太忙，不好请假。”

“今年彩礼钱，又涨不少。不能再拖了，一个是年龄越来越大了。在过两年，你家新盖的这房子也不行了，现在人都往城里跑，家里的房子都嫌差了。”

“那只能求老祖宗保佑了，我们去给老祖宗多磕几个响头去。”

“老祖宗要真能保佑，我天天来了。你看那几家发达的，多少年没回来烧过纸了，连祖宗在哪都不知道了，日子过的好的很呢！只有我们几个穷鬼，年年倒是齐全，一个不落。”

“说明我们家和气，这也是老祖宗的功劳。”

“是的，好也是他，不好也怪他。走吧，晚上都来我家，喝点。”

“那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那是烧的纸，咱家祖坟上也冒着呢！”

“真的啊？哪呢，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