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知了知了
学校的四周种满了树,和校后的树林连成一片,树林又莽莽苍苍向山里进发,占满了山坳。
不知从哪天开始,树上开始有知了叫,刚开始还是独唱,渐渐发展成小合唱,直至大合唱,每天不停地声嘶力竭的嚎叫,有时候还很有韵律。“知——了——”、“知——了——”也不知道它知道什么了,烦都烦死了。
刚开始我拿石头往树上扔,收效甚微。后来就去摇树,可是过不了半天,它们又回来接着嚎叫。
老褚笑我吃饱了撑的。
一个雨后的傍晚,吃过晚饭,老褚喊我去外面转转。下得楼来看见老褚和王妈两个人都是一手拿手电,另一手拿着一个盛过果汁的大塑料瓶子。
从小学大门绕到后面的树林。刚刚下过雨地上的土还有些粘脚,三个人尽量找硬实一些的地方走。
老褚夫妇的手电专照树干,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目标,原来他们是来逮知了猴。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目标越来越多,有时候一棵树干就能逮着好几个。我也来了兴致,不顾脚下的湿滑,一边兴奋地叫着一边往前蹿,不一会儿就抓了两小把塞进他们的瓶子里。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两个大瓶子也装满了,老褚望着还没有捉过的那片树林说:“先放你们到树上去快活一下,过几天再收拾你们。”
回来后把知了猴倒进大盆子里,洗了一盆子泥水。老褚炸知了猴,王妈拌凉菜,我去街上买啤酒,顺便买了一个大手电、一盒电池和几卷宽胶带。老褚问买那么多胶带纸干啥,我嘿嘿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老褚喝酒上头,一瓶啤酒下肚,脸红的像关公。
老褚说:“吃了这东西去火又去燥,它外面那层皮,是一味上好的中药。他们别人要吃我最少要一块钱一个呢,免费招待你。我就看你不俗,你准是谁家落了难的公子。”
“难是落了,可我不是什么公子。”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老褚问我:“你一天鬼头鬼脑的在干什么?”
我笑了笑,没回答。吃过饭,他喊我说该出发了,我说不急不急再晚会儿,又去楼上捡了几个那帮小子喝过矿泉水的10升的大瓶子。
等来到小树林,看见树干上缠的一圈胶带,老褚明白了:“还是你这小子聪明啊!这回省事多了,只管在树下捡就行了。”
我们把小树林每棵树下都捡了一遍,几个大瓶子都装满了,这回真叫满载而归。洗干净了一部分冻进冰箱,冰箱空间有限,王妈又腾出一个小翁,把所有的盐都倒进去,快乐的喊:“明天记着买盐!”
没有雨的日子,地干,知了猴钻出来的少,这就是老褚说的收拾在树上快活的那些家伙的时候。他让我到楼上去叫人,手头上没有急活的十几个小伙子都跟我下了楼,我让他们每人拿一只大瓶子,他们还以为要去打水。
老褚带着这支队伍,穿过学校旁的小树林,来到山脚下那片茂密的树林子。三束手电光在树上晃,知了们扑扑楞楞的飞下来,有的直接掉下地,有的在身边扑棱,小伙子们欢呼着、拍打着、捡拾着。
毕竟是人多手电少,我的手电不再照树,而是去找柴。我和几个小伙子捡了干树枝,在空地上码了一堆。
篝火燃起来了,越烧越旺,知了们向篝火扑来,被烧着了翅膀,带着两团火苗掉进了火堆,一阵阵烤肉的香气飘散出来。
老褚急忙指挥小伙子们围住火堆,面朝外扑打不断飞来的知了,十几个人脱下上衣,光着膀子拼命的扑打。王妈折了根枝叶茂密的树枝,老褚喊她:“你不用拍打了,你赶快捡吧。”
知了已经落了一地,老褚又喊:“快去捡,剩下几个人拍打就行了。”
大家又赶快蹲下去捡,不多时,带来的瓶子都装满了,还有知了不断地飞来,大家就把知了穿在小木棍上,在火上烤了吃。吃的差不多了,老褚对王妈说:“你带大家回去吧,今天先把知了腌在大锅里,明天再去借个瓮。”
老褚叫我和他一起留下,等篝火灭了再走。
他穿了一串知了递给我,刚才大家吃的时候,我一直站在圈外,瞪眼看着。
我接过来迟疑着,老褚问:“怎么了?”
“你看,它们还活着呢,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这东西不值得同情。它们这一辈子呀,从天上到地下,又从地下到天上。父母把它们生在树枝上,经雨打风吹掉到地上,在地底下蛰伏几年,才爬出来,不吃不喝的奔向自己的目标,有的途中被逮住,吃掉,剩下的经过痛苦的蜕变,终于长出了翅膀,飞上了枝头,终究是禁不住光的诱惑,做了人家的下酒菜。”
我把知了烤了烤就大嚼起来,老褚喊:“烤熟了再吃!”
第二天,我和另外两个小伙子都起了一身的疙瘩,又刺又痒,越挠越痒。老褚去山里采了一篓子树叶,煮了一锅水,给我们泡澡,疙瘩果然落了,又开始一层一层的蜕白皮。我特么真成知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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