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者说

【摆渡者说】

这些年来，在两座山之间，你和你的渡船就像一枚棋子移来移去，岁月像江水一样流过，每隔两年，老旧的渡船都要拉到河滩上刷一遍桐油，变得簇新铮亮，就像刚刚磨过的刀锋，蒙着红巾的新娘，今年的第一茬烧酒，看着看着，你的胸口就会像春天的江水一样鼓胀起来。

跟你确认年月是困难的，你有自己的纪年方法，“家家都种烟膏子的那几年”，“那条山路还只能走毛驴的时候”，“土豹子一连咬死了三个娃儿的那一年”，“磨房被大水冲塌了的那次”……岁月像是陆续滴入水中的各色颜料，在你的回忆里堆积，互不干涉又缠绵交织。你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但记得在江边埋葬了五条狗，第一条活了七年，第二条活了十年，第三条只活了五年，第四条活得最久，整整十五年，第五条不到两年就死了，就为了追赶一只耗子，落到了滚开的石灰池里。你在船帮上磕了磕烟袋锅，眼睛定定地望着绿玻璃一样的江水，你说一只狗去逮什么耗子呢。

你从没离开过这地方，最远只去过东边的大寨子，你觉得世界也就那么回事，走来走去也就那么回事，总得有人守着这个渡口，这条船，这截子江水，只不过碰巧他选了你。

谁选了你？你笑起来，用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皱纹里满是狡黠，这让你看起来像个孩子。

你就像一枚棋子，和你的渡船在两座山之间移来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