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以一个星期为周期,总有一个早晨大家都起得晚,炉子没续上炭火灭了,然后爸爸穿上线衣开始浓烟滚滚地生火。
我穿上棉裤带上手套踩上棉鞋端上炉灰匣子吭哧吭哧去倒灰。
冷气飕飕从衣服缝里钻进来钻出去,我会忍不住试探刚倒到灰堆上的灰,炭火的余烬中取暖一瞬,然后下定决心飞奔回屋子。
爸爸生火总要冒一阵烟,于是我妈总会不耐烦地说我倒个灰倒了八辈年。
此时我已经扔下灰匣子甩掉衣帽鞋子窜进被窝里了,然后爸爸会责令我下去把灰匣子安上。
我试图辩驳我只倒灰不安灰匣子,偶尔父亲会安回去,更常见的情况是我在123的威胁下吭哧吭哧下去安上。
当然也经常因为态度问题被继续挑刺,然后威胁、掀被子、我忍着哭并下床三件套。
父亲的挑刺是惩罚还是报复很难分清,但我就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表现没所谓好脾气了。
有时候我端着灰匣子倒灰时也会伤心,伤心自己不得不干这差事,也感同生受伤心好好的灰匣子被摔时也会痛吧。
我摔灰匣子当然不是无理取闹,只是气愤时拿灰匣子出气我很不是东西。
倒灰的时候妈妈姐姐都窝在被窝里,但是每次爸爸就叫我,让我觉得不公平。
然后我反抗反被指责,让我觉得爸爸专制强者欺负弱者。
父母外放情绪并逼迫只能孩子只能被动接受,这是一种霸凌。
然而父亲的惩罚纵然令人愤怒,灰匣子的反击却更加令人记忆犹新。
我有样学样也霸凌灰匣子,倒灰的时候狠狠地摔灰匣子。
灰匣子则会反抗总会反弹回来磕的我腿痛脚痛,我不信邪连续摔了好几次然后无一例外被成功报复。
在我疼得说不出话时怒目圆瞪灰匣子时,我甚至能看到灰匣子说它不痛不痛然后冲我吐舌头恶心我。
我也转换策略憋着坏跟大人撒谎说自己把灰倒了,然后等灰匣子实在装不下,想着撑死灰匣子。
然后最终总是我承担了我幼稚行为的所有善后工作,这个时候灰匣子也不报复我了,它什么也不表达了,我空白的有些内疚。
终于慢慢,我明白自己的暴行,也识得灰匣子的风骨。
我慢慢地倒灰,给灰匣子道歉,灰匣子记仇还磕过我几次,但也没记很久。
我曾是灰匣子的专属助手,但时光总过得如此快,我家换了炉子,我上了寄宿学校,然后母亲搬家,我上大学。
灰匣子是我的老伙计,但我已经不干那一行了。
我俩搭档当初也只是凑合吧,或许几经变卖它也有了靠谱的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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