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在寒流的怂恿下又飘起了绵延不尽的大雪，所有进山的路都覆盖了一层白色的被；站在车子最后能够抵达的山脚抬头往上看，除了脱光枝叶的参天大树在无情的寒风中瑟瑟发抖，除了三五成群的冬雀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叽叽喳喳地寻觅着过冬的饥粮，几乎再也找不到生命存在的迹象，我在这杳无人烟的山谷中头一次强烈的感觉到做人的无奈与渺小，如果再这样傻傻地等下去，恐怕我也难免要化成这旷野中的静物了。
我乘上冒着黑烟的公交，在赶往市区的山路上不但没有被车里的吵闹声所惊醒，反而借着摇曳颠簸的晃荡裹紧棉衣美美的睡了一觉。可能是周围的热气营造了温暖人心的假象，也可能是半年来离群索居的人重新融入到社会接轨的新鲜作祟，我无法判断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什么可信，什么又不可信……我只知道在我离开那里之前，凤儿也同样离开了我，离开了她的爸妈，离开了她的亲戚与好友，离开了这个让人厌烦而又无比眷恋的世界。
现在我摊开手中懦弱无用的信纸，写着不可阻挡的、汹涌澎湃的记忆和难忘。我相信远在天堂的她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看见这世间的一切，包括沉浸在伤痛中的难以自拔的我。请你放心，我不会私藏这无济于事但心绪满满的感慨，也不会把它印成一排排铅刻的文字丢弃在这无法解脱的人世间，我要烧掉它，用火的热度把这份感情托付到袅袅升起的半空中，有心的你一定会看到的，不是吗？
往常的冬天即使温度跌至心底的高度，我也不会感到一丝难以忍受的寒冷。因为那时你还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度过二人世界的小小幸福。办公的椅子不知道何时被你铺上了一层厚厚地坐垫，你每时每刻无微不至地关心使我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使我感受到活着能被最爱的人照顾的温暖和幸福。我的每一篇不假思索的诗歌都少不了你赋予给我的灵感，就连客厅里常常偷懒的猫见到你都要躁动起来，我想它那么贪吃的脾气大概也是你和我同居后才养成的吧？因为你每次和我一块逛街都要给它买一点口粮，甚至还有单独供它享用的鱼，这有时难免都让我深深地吃醋，可你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喜爱小动物，喜爱我家的猫，把它当孩子一般养是我这样的粗人所不能理解和践行的，但你那么有爱，这些事你都能做得到。
每晚睡前你都喜欢躺在我的怀里听我唱歌，其实我在遇到你之前也是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在大学时我是因为生活的孤独才听着陈奕迅的歌，时间长了就不由自主地糜烂到了情绪的最深处。从一首简单伤感的《十年》过渡到最后那晚我哼给你的《遥远的她》，中间走过多少心境变化的更迭连我自己也难以讲清；第一次明白写词的韵律和抒情的美感那也是在林夕和黄伟文的影响下而形成的概念，但在不曾见到你之前，我没有写词的想法和冲动，因为没有任何情感的寄托，我不知道我写那么多究竟是为了谁，这是多么可怕而又无奈的事实啊！直到那年冬天你成为我的杨千嬅之后，我也开始写着与你有关的滴滴点点，没事了就随便找个调，只哼给你听；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作曲的天赋，唱出来的也往往把歌词的美感无情的毁掉了一半，但你竟然能包庇我的错，包庇我的瑕疵和无知，说我唱的很好听，这样的赞美我想我这一生最多也不会超过五次，而你却破天荒地给了我很多次。
凤儿，你在荒凉的山涧中有没有听到那首《遥远的她》？这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给你唱这首你最爱听的歌。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我恨你明明知道自己得了不可治愈的病症却不肯给我透露半点危险的实情！最后那几天里，我看你强硬支撑着的身体竟然抵不过寒风的拨弄，有好几次给猫儿喂鱼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思考着什么，还偷偷地背着我抹眼泪，我都看到了，你知道吗？这些让我在谨小慎微的生活中感到了空气的诡异和前所未有的恐慌。晚上睡觉前我下意识的摸摸你的额头，不热，你笑我总是这样的敏感，还吃力的凑过来吻了我欲言又止的唇，但这不能打消我心中的莫名其妙地顾虑，那晚在黑夜中我不自觉地抱紧你、到了很晚的时间才敢放心的睡去；第二天你便持续的发烧，我摸着你那滚烫滚烫的额头，心一下子被揪到了半空中等待着审判结果的降临，送你去了医院，坐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里，你才及其不舍地拿出那张一个月前的病危通知单，在我看完之后的表情里除了无限的震惊和无限的哀痛之外，你什么也看不到；我的心终于在半空中狠狠地摔了下来，摔得粉碎，连一滴血都不留，在这还有很多美好可以怀念的日子里我免费享受着爱情送给我的温柔，现在你走了，两天之后的那个下午你在风雪的哀嚎中安然的睡去，永久的睡去，再也不肯睁开眼看看眼前安葬你的爱人的悲痛。凤儿，你放心，我将收起我的最暖一面，我将冷漠重新注入我的血液中让它贯彻全身的脊髓，我将迎着满世界的凄凉和透彻心扉的哀痛欢送失去你的最冷一天……
但我的心还在唱着，一刻不停地唱着。
“在这半山那天我知我知快将要别离没说话，
望向她却听到她说不要相约纵使分隔相爱不会害怕!!
遥遥万里心声有否偏差，
正是让这爱试出真与假；
遥远的她仿佛借风声给我话，
热情若没变哪管它沧桑变化。
啊哈啊…………啊啊啊哈……”
遥远的她
收录个人文学作品集《盛世凄美》
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五日 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