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这次入京,我连思思都没有带,思思也长大了许多,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姑娘了。
公公婆婆知道我要去,一个劲儿地埋怨哥哥出的什么馊主意。他们也劝了我几次,可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有的事情,即便逃避了这许多年,该面对的时候,还是得面对。并且必须是自己亲自去面对,没有人能帮你。
念头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公公婆婆见拦不住我,就叮嘱哥哥,去了京城就不要让我外出,安心在店里做做活计便好。
我知道他们也是为了我好,可我也觉得他们说怕我打扰了他们的儿子。你们放心,我绝不会打扰到他,我只求一个结果,一个让我心死的结果。
去京城的路走了十几天,一路倒是平安。
那熟悉的城门再次出现的时候,上次入京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犹记得当时的心,激动地、期待地、柔情蜜意地想见那个人。
现在依然想见那个人,依然有期待,有柔情,有激动,可是却完全不同了。那个人,现在离我越来越近了,可我依然觉得他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甚至我觉得,即使亲眼看到他了,他也会离我很远很远。
京城的分号让我颇为惊讶,竟不是那种一味地奢豪感,而是有一种古朴的典雅感。就是你会觉得这家店里的东西一定是高档有品位的,送人一定是拿的出手的。
想必哥哥有高人指点吧,这里的店铺与各分号还是有区别的,可以说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我在后院住下来了,店里的生意很好 ,不时有些贵人要来瞧瞧我的手艺再下定。哥哥还找来了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给我当学徒,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都是些心灵手巧的孩子。
哥哥算是尽力了,他想尽了办法绊住我,不光让我无暇分身出门,甚至能在我要出门时找理由把我叫回来。
可是命运总会有它的安排,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到,而且可能是以最残酷的方式。
我不过是出去买点丝线,恰好哥哥不在店里,恰好这丝线的颜色不是很好交代,恰好平时去的这家店没有这种颜色,恰好而已。
我顺着店家的指点,找到另一条不熟悉的街,在街头慢慢找卖丝线的店铺。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行人纷纷让路。
我自然也跟着人流避让,眼见一小队人马,簇拥着一辆贵气的马车,马车边有一个大官,骑着高头大马,缓缓伴车而行。
虽然隔着老远,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那个在我心里反复出现无数次的人啊!
那个曾经近在身边,现在却隔着层层人墙的人啊!
隔了这许多年,愈发地沉稳了,容貌倒没什么改变,离得远了,也瞧不真切。
他这是去哪?马车里又是谁?
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说这是郡主和仪宾回王府省亲。
郡主?仪…宾…?!
马车忽然停了,马车中伸出一支柔荑,招了招手。
他马上叫停队伍,拍马靠近,伸手握住那支柔荑,微微倾身认真听着,又轻声说了几句,似是安慰,脸上尽是温柔之色。
交握的双手轻轻摇晃了几下,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大队人马继续缓缓前行。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竟有些木然。是因为心里已经想过千万遍比这更不堪的场景吗?
耳边窃窃私语又起:“这郡主夫妇倒甚是恩爱呀,听说这仪宾出身寒门,这王爷爱极郡主,倒是不嫌弃………”
“恩爱”二字入耳,后面说得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而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看不清了。原来不是木然,只是泪来得晚点。
一个人,我一个人,随着人流往前走。穿过无数街巷,不知走了多久……
泪其实很快就流尽了,我只是无意识地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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