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我说:我最怕与故人相遇,那种四目相对回忆铺天盖地而来的感觉,就像全世界都在下雨,让你无所遁形。
她的过去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她不愿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且敏感的排斥任何人。我认识她时也是这样,她眼里总是有化不开的雾,她总是独来独往,每个人都说她是有故事的人。我问她时,她笑着说她差点就把故事忘了。
我说她的故事,她就叫她吧,因为她说她也想不到更好的代称,所以我用第三人称。
我最怕与故人相遇她父母是七十年代包办婚姻的终产物,即使两个人看不对眼,但是还是在每天不停吵架的环境中,度过了这么多年。
在她十二岁那年她进入初中,开始寄宿,她向往的自由来到她的世界。没有无休止的争吵声,没有担惊受怕的祈祷,从此她就像脱缰的野马。那时她才多大的人,学会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叛逆来的极其凶猛。以至于现在的她找不到那种年轻该有的神采,她说,她可能在那时就耗尽了她此生所有的热情。
那些年非主流这股妖风刮得迅猛,来势汹汹,什么拜把子称兄道弟她都来,所以她就认识了这么一群人,他们年纪大都比她大五六岁,不想读书出来混社会。有的会吸毒,有的会赌博,有的甚至犯过法进过几个月局子。
她是怎样认识这些人的?她说有一天她被高年级的女生打了,后来一次、两次,她怕被人欺负,她怕又回到她恐惧的地方,她觉得能保护她的人就只有这些混混了,所以她即使恐惧也开始变得胆大了。
后来所有人都怕她,所有人都巴结她。
她问我,你知道那种让人畏惧的感觉吗?我摇头,她说:会上瘾。就像你之前都听别人的话,突然有一天别人都听你的话,你肯定就不再想回到受制于人的时候了,这种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我最怕与故人相遇十三岁那年她和那群小混混的头目开始交往,她发现她没有可以求助的人,她无路可退了,于是就产生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十四岁那年,她和那个小混混睡了,那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无法补救。她那时开始想念那个让她痛苦的家,还有那两个一直都不断在争吵的人,她开始觉得那是这个世界最温暖的地方。
她说如果一定要找些安慰的话,她该庆幸那时她没有怀孕,所以她的父母不知道这件事,这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们的事。
她后来连最差的一所高中都没考上,好在她的母亲没有放弃她,她的母亲要她父亲去找人托关系转学,她转了离家较远的学校留级,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把自己的手机扔了,忘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人关心最后她去了哪里。
她复读的一年变得沉默寡言,她说那时只想好好生活,她也慢慢的有了朋友。
可是生活越平静,她就越害怕,她开始畏惧她的过去,她说站在太阳底下都感觉像是在偷光一样。她说你肯定不懂那种绝望过后活着面对周围的一切都小心翼翼的心情,她后来换上轻度抑郁症。她怕朋友知道她劣迹斑斑的过往,她怕又回到当初的模样,所以一直谨慎的应对周围的一切。
再后来,她考进了一所还不算差的高中。她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孩,那个人笑起来傻傻的,很治愈,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和她做朋友,那也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说她的故事。那个笑起来很治愈的女孩最后给了她一个拥抱,她当时就狠狠地哭了,好似把所有堆积的委屈、心酸以及惶恐不安都哭出来,自此她也不再沉浸在过往。
那个陪伴她高中三年的女孩毕业那天对她说: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得来的,你的过去从你决定改变的那一刻就和你无关了,你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加油。
她说故事如何都没关系,就是怕遇到故人,她说有些事不是说忘记就忘记的,她可以坦然面对生活,却不能把过往全格式化了。
年前她回家过年,和母亲出门遇到了当年的小混混之一,她当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时记忆的洪流就向她涌来,她这些年一次都没回学校去过,每次回家都不轻易出门。她当时以为自己只是懒,只是单纯的不想走路,不曾想她虽然有了光但是阴影还在,她还是没跨过那道坎。
我问她后悔吗?后悔是一定的,她说她对那个地方又爱又恨,爱那里的家人,恨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她说,有人会觉得她是咎由自取,她得为她的行为买单。她以为故事翻页后就和她没关系了,只是她忘了这只能证明故事结束了,可是它仍旧存在。
她问,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真心希望你好好的,就像那个女孩说的一样,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你本来就不坏,不然怎么又会突然间幡然醒悟。如果换成其他人,未必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看得通透。世界那么大,祝你余生都不会遇见故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