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镖
老师叔背过身去，又拿起了另一个碗开始舀粥。只剩下师傅和我呆立在那里。
我很明白师傅此时的心情，如果连老三师叔都败在落梅风手下，而且运送朝廷大臣这种重任，想必老三师叔和镖局同行当时肯定小心备至，这种情况下都能失镖，而且想必是败得很惨，否则怎么能逼得老三师叔羞愧自杀呢？
现在这样的难题，落到了我师傅肩上。师傅似乎预料到自己最终的结局，一时面如土色，刚才还爽朗的笑声早已消失，只是呆呆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师叔坐下来，夹了两口桌子上的咸菜，伴着粥巴拉起来。空气中安静的只能听见老师叔咕咚咕咚喝粥的声音。师傅似乎也不敢发话，他知道老师叔这个时候一定已经在心里衡量着。虽然嘴上说着不去，但是毕竟自己当年拜把子的兄弟就因为落梅风而自杀，难道他不想亲手为兄弟报仇，为镖局雪耻？而且以老师叔这种艺高人胆大的性格，在多年后落梅风再次出现的时候，难道就不想会一会这位绝顶刺客？
但老师叔喝粥喝得如此平静，完全看不出内心半点挣扎的样子。我虽然心里紧张，也不禁暗暗佩服起来。
老师叔喝罢粥，站起身走到水盆前开始洗碗。水花溅起的叮咚声缓解了屋里尴尬的氛围。我师傅好像明白了老师叔的意思，深深鞠了个躬，说道：「愿师叔诸事顺顺。」说罢便扯了扯我的衣服，往门外退去。
「阿梁，」老师叔突然叫住了我师傅，「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启程。」师傅赶紧转身鞠躬应道。
「我跟你去罢。」老师叔说罢，双手从里面把木门合起，「不送。」
我师傅扑地一下跪下，对着紧闭的木门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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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我们便回到镖局准备各项事项，闲话休提。
等到启程当天，师傅、三哥、五哥和我接上老师叔，带着一队人马共二十人，一齐来到王大员外府上。
师傅腰上系着家传的卧虎宝剑，这把剑用玄铁打造，剑鞘上精细雕着两只静卧的猛虎，由于梁家的「霹雳剑法」威力极大，普通的剑根本撑不住几招便会断裂，唯有这把卧虎宝剑传了几代人依然锋利如初。
老师叔左右两边的衣服里各系着一把短刀，刀上一丁点花纹也没有，甚至刀鞘也只是找了根窄布绑在腰带上，乍一看像街头随手买的两把小刀。
三哥、五哥各背了一把宝剑；我腰间系着一把长刀，怀里揣着机密库里的短刀，走之前我试了试短刀，果然是上品好刀，轻轻一挥能把锁在房间箱子上的铁链给砍断。想不到我一个入镖局两年的后生仔，竟然可以用上如此武器。这要是拿回家里，恐怕街坊领居们都要来凑个热闹了。
到了王家大宅，王大员外早已等候在门口，他一人乘坐轿子，四位轿夫担着，四位壮汉随同。财物行李装在我们带上的独轮小推车和一辆四轮大推车中，推车仆人若干自不必提。
师傅给王员外穿上铁甲和头盔，以保护身体。这盔甲说来奇怪，全身包的严严实实，唯独脸部和脖子处暴露在外。王员外有些不解，询问道为何单独这处地方不封起来？
我师傅解释道：「行有行规，做我们这行也有自己的规矩。这隐月门的规定是只出手一次，成便成，不成便罢。我们也需做得让步，得有一个让他们出手的地方，否则我们不讲公平，人家也不讲，末了还是会用各种手段再杀一次。以前其他镖局就曾如此，最后惹怒了隐月门，下场很惨。倒不如各退一步，我们只需得防住一次刺杀便可。这是百年来两边慢慢磨出来的规矩。」
王员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拿来作为交易让步很不舒服，但做惯生意的他也还是能理解。
我们终于起行，一路上师傅谨慎地选择歇脚的地方。镖局出镖有「六戒」，这头三戒都跟住宿歇脚有关：
一是不住新开店房，要住必须得住开了几年的老店，这样店主才靠得过去。对于走惯的线路，镖局往往有关系密切的店家，凡是出远镖必住熟人店家。
二是不住易主客栈，主人跟换了的店家不敢住，即便这家店之前再熟悉也不行。往往得等易主开了大半年后，观察安全才能入住。
三是不住青楼花店，你要问人身镖的雇主想住烟花巷怎么办？对不住，这几天忍忍也就过去了。老鸨和青楼女子最是趋利，最易受人收买，即便往来密切也不可靠。而且烟花之地待久了，难免镖师把持不住中了计策，此时便是置自身于最危险的境地。
虽然师傅武艺高强，但镖师出门在外靠的不是硬碰硬的本事，更多的是精密的谋划和细致的观察。硬本事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派上用场。
我们镖队边走边喊镖号，外加上车上轿子上飘扬的「义信」镖旗，还有我师傅专属的「梁」字旗，一般小匪哪敢上前？所以走了六七日，自是平安无事。
然而走镖的，最忌讳麻痹大意，往往平静处总是蕴含着大风大浪。表面上相安无事，但镖师必须时刻注意走镖过程中不要露出破绽。须知对手也一直在耐心观察，等着漏洞出现的那一时机。
这天正走过郊外的一片山间小径，师傅突然大喊：「轮子盘头！」一听此号令，我们一行二十人马上把镖车聚拢来，在轿子外面排成一个圆圈。按照之前的安排，老师叔和三哥负责贴身保护员外，师傅、五哥和我走到阵前准备迎敌。
我走到阵前，原来在小径前方，有一排用荆条编成的长条挡住了去路，顿时把手放在了腰里的刀把上。你怕是要问，小小一条荆条怕他则甚，踢走开过去不就成了？你有所不知，在走镖和劫镖的行当里，路间摆上荆条，那有专门的称呼叫「猛虎拦路」。
这摆明我们已经被不速之客盯上了，而且对方挑明了要劫我们的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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